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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宗记】唯识宗 初祖 玄奘 大慈恩寺 祖庭(下)

玄奘到达边境的时候,没有马上入境,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出国是偷渡,而对他的通缉并没有解除,他担心一踏上国土就被抓起来,于是他给唐太宗写了篇奏章,托原高昌国一位叫马玄智的人,带着这份奏表,想办法递给皇帝。玄奘的这份奏表里,详细地讲解了他出国取经的艰难,以及取回真经的结果,他在奏章里说:“玄奘往以佛兴西域,遗教东传;然胜典虽来,而圆宗尚阙;常思访学,无顾身命。遂以贞观三年四月,冒越宪章,私往天竺……”


在这里,玄奘首先承认错误,说自己是违法出境,接着又讲到了他的艰苦历程。其实他是想以此来试探皇帝对他的态度在此时是否已经有了转变。果真,七、八个月后,他等来了皇帝同意他回国的诏书,于是玄奘带着他的这些珍宝,高高兴兴地回到了长安,而运送这些珍宝的马匹,就有20匹,那在长安城里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以上基本上是玄奘西天取经的真实历史,虽然缺少了些趣味性,但毕竟这是历史的真实。



1904年的老照片


那时的唐太宗正在洛阳,于是玄奘从长安赶到洛阳去拜见皇帝。唐太宗接见他的时候,说了句令玄奘意外的话。他问玄奘,到西天取经时,为何没有向他事先报告?玄奘听到了这句话,肯定觉得很狗血,但他又不敢说自己两次的出国申请都被拒绝的事实,于是玄奘很委婉地对他的出国做了解释。他说自己当时已经给朝廷上了奏表,可能是因为审批者认为他出国的理由不够充分,于是没有给他发出国批文,于是他只好自己偷渡出境。玄奘说,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是违反了国法,所以他一直对这件事觉得很惭愧。唐太宗却跟他说,因为你是出家人,就不能按俗众的要求来对你。我不知道玄奘听到了皇帝的这句话,心里会怎么想,以我的揣度,玄奘一定想: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的出国哪里会受那么多的磨难,而今我取回了真经,才让我的逃犯身份得以解脱。



玄奘撰《大唐西域记》


玄奘回国之后,最迫切的任务就是要把他取回的那些真经翻译成汉语,只有这样,才能让不同的学派读到确实无误的经文。皇帝也知道玄奘迫切需要有一处安静的译经地点,最初译经之处在弘福寺,而后到了大慈恩寺。大慈恩寺创建于唐贞观二十二年,此寺本是皇太子李治为了纪念他的生母文德皇后而建立者,所以起名叫大慈恩寺。当时这个寺院建造的很庞大,总计有1900多间房屋。此寺建成之后,玄奘成为了该寺的首任住持。玄奘在此寺建起了大雁塔,此塔至今是西安市的重要标志物。玄奘在此寺大约住了10年的时间,翻译出了500多卷的佛经。


对于佛经如何翻译,当时还没有实行ISO9000标准,也同样没有国标,因此,要能够以信雅达的标准翻译出佛经,就必须要首先制定出规则。在此之前,其他人翻译的佛经,大部分都是很随意地根据个人的理解进行翻译,道宣说那个时代翻译佛经的状况是:“自前代以来,所译经教,初从梵语倒写本文,次乃回之,顺同此俗。然后笔人乱理文句,中间增损,多坠全言。今所翻转,都由奘旨,意思独断,语出成章。词人随写,即可披玩。(《续高僧传》卷四《玄奘传》)”



玄奘在那烂陀寺辩论的场面


针对这种情况,玄奘制定出了一套翻译原则,这个原则被称为“五不翻”。虽然这种说法在古代也有类似的讲法,但却是由玄奘将其明确了下来,《翻译名义集》中记录了“五不翻”的原文:“唐奘法师明五种不翻:一、秘密故不翻,陀罗尼是。二、多含故不翻,如‘薄伽梵’含六义故。三、此无故不翻,如阎浮树。四、顺古故不翻,如‘阿耨菩提’,实可翻之,但摩腾已来存梵音故。五、生善故不翻,如‘般若’尊重,智慧轻浅。令人生敬,是故不翻。”


正因为如此,玄奘翻译出的经文颇具独有的特色。吕澂先生有如下有的评价:“在由于学力的深厚,和对于华梵语文的通澈,所以能够自在运用文字来融化了原本所说的义理,借以发挥他自己信奉的一家之言。换句话说,就是玄奘能很熟练而巧妙地拿一家之言来贯通原本,甚至于改动原本。这样事实在从前没有梵文原典的对照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仅从文字的形式上以文质或以直译意译等区别来看,始终不会认识玄奘翻译的真相。”吕澂的这几句很耐人琢磨,他说玄奘译经的时候,有的地方还改动了原本,而这种改动一般人看不出来,只有在核对梵文原本的时候,才发现玄奘并没有直译。



玄奘传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清抄本封面


初读这几句话,我不知道吕先生的这段评价是褒还是贬,可能是吕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句话有倾向性,于是他又用了下面一段文字,拿玄奘跟鸠摩罗什和义净两人的翻译风格进行比较:“他译文的形式比较起罗什那样修饰自由的文体来觉得太质,却是比较法护、义净所译那样朴拙的作品又觉得很文,可见文质是难有一定标准的。同样,玄奘的翻译较之罗什的只存大意可说是直译,但比较义净那样的诘屈聱牙倒又近于意译,所以意译和直译也难作釐然的区别。”读到这一段我才感觉到,吕澂其实是在褒奖玄奘的翻译风格。


玄奘虽然翻译了大量的经文,这些经文分属不同的派别,但玄奘在天竺所学仍然是“以瑜伽行派为主干”,所以他翻译的内容在这方面也有侧重,而这些译文成为了唯识宗的重要经典,所以玄奘也就被称之为唯识宗的初祖。由于此宗以大慈恩寺为祖庭,故又被称为“慈恩宗”,因为此宗所尊奉的教法,故此宗又被称为“法相宗”。


几次来西安都无暇前来游览大慈恩寺,此程的最后一日,李欣宇先生陪我来到了这里。售票处围满了购票者,李兄让我在旁边等候,他以自己强壮的身体,迅速地挤到了窗口前,门票50元一张。李兄说,每天都有上万人跑到这里送钱。前来大慈恩寺的上一个寻访点,是华严寺,那边的冷清跟这边的繁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个地方是否能聚起人气,看来其玄妙之处并不是容易探得者,我跟李兄一边感慨一边随着人群走入了大慈恩寺的院内。



游客


我在大慈恩寺内的游览最大的感受,就是除了大雁塔,余外都是重新建起者。这个奇怪的现象,我很快找到了答案,因为我在某个房间里看到了一些大慈恩寺的老照片,那上面显现出,作了这座古塔,余外的全都变成了杂乱的民居,看来大慈恩寺早已衰败。整个院落分为了一些小的单元,每个单元都有成队的游客进进出出,不同导游的讲解声混杂在一起,完全听不出在说什么。大雁塔是玄奘所建,我当然首先要朝拜这个大古董。


然而,登塔要另外买票,这种层层买票的做法,在国内的一些旅游景点已经有所改观,然而这里却依然如此。李兄跟我解释说,因为寺跟塔分属文物局和旅游局两个不同的单位,因此需要分别收费。


从外观看,大雁塔足够巍峨,只是其每高一层,直径都缩小一些的做法让我多少有些困惑。建筑我还略知皮毛,我很想知道每一层的立点是如何支撑的。



逐层缩小的塔身


从入口进入塔内,有长长的一段后墙,进到塔的里面,突然让我明白了这种塔的建筑方式:因为塔里面的直径基本上是塔最高层的等量,这等于说这座塔最上层的直径跟最底层完全相等,余外全部是墙的厚度,每高一层,厚度减小一些。



进塔的后墙


塔内有木楼梯直通顶层,虽然登塔对我今天来说已经略有难度,但我还是在欣宇兄的搀扶下,登着楼梯来到了第二层。



登天梯


在二层之上,每个方向都有一个门券与外相通,而今门券之前用玻璃护了起来。欣宇兄告诉我,以前可以直接走到木栏杆之前,后来因为有小孩掉了下去,从此封上了玻璃。这块玻璃的上半块正中位置,留着20公分的缝隙,恰好可以将单反相机的镜头伸出去,这显然是设计者特意留出来的拍摄孔,这样的人性设计在今日的热门旅游之地少有见到。



塔上下望


在一侧的瞭望孔中,我看到塔的后方有成组的仿古建筑。欣宇兄说,那是新建起来的玄奘纪念馆,等一下可以前往参观。从塔上走下来,欣宇兄先带我去看塔基侧墙上嵌着的《雁塔圣教序》碑。



《圣教序》碑


之后又带着我转到塔侧的花园内,他说带我去看一段真正的唐代刻石,果真在一个小广场上看到一段佛像的残石。欣宇兄指着这块残石说:“看,唐代的。”于是我跟他讨论起伪刻和真迹的问题。我认为用现代技巧来雕刻这些造像,完全不是问题,但欣宇兄还是向我耐心地传教,他告诉我如何区分原刻与翻刻。



唐代的残件


而后来到了那片展馆之内。在门口的影壁上,刻着“法门领袖”这样的评语。



法门领袖


这个展区分多个展示,首先进入其中之一。



展厅全景



中厅所摆线装书均为玄奘翻译的著作


墙上的高浮雕制作的既精美又有气势,而中厅的位置摆放着一些线装书。



高浮雕


从函套和书根来看,应当是近些年新做的出版物。



新印线装书


转到另一个厅,则四围的墙壁全部换成了汉白玉浮雕,也同样很精美,尤其藻顶制作的颇为精细。



精美的藻顶


而后进入光明堂,此堂应该是这个展馆的正堂,在里面竟然看到了一些明清刻本。细看之下,确实是原物。在游客聚集地竟然能看到明清善本真迹,这确实不容易。



光明堂


在这座建筑的侧边,有一排房屋挂着“慈恩图书馆”的匾额。今天的天气很是闷热,一路转下来,无论我还是欣宇兄,都已是大汗淋漓,身体也感觉到很是乏力,然而看到“图书馆”的字样,顿时心情为之一振。



慈恩图书馆


走到里面细看,仅有一位工作人员坐在桌子前查看着电脑,余外既无读者也无游客。我端着相机拍照,那位工作人员没有阻止的意思,这让我可以静下心来细看书橱里的书名。这长长的一排书架,里面主要是精装本的影印《大藏经》,也有几橱是线装书,可惜不好意思打开书橱看看是什么版本。



图书馆内景


参观完大慈恩寺,我等几人已经人困马乏。在景区门口,坐在了一家肯德基店里,此时早已过午,但里面的吃客仍然不少。欣宇兄让我坐定之后,买回来一大堆食品,司机小王又转身买回了可乐,这顿饭吃的很有味道,但想到了旁边的玄奘大师,觉得自己如此地大块朵颐,有失恭敬,于是就把自己的吃相变得端庄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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