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最早是作为解毒之药被传入日本的,因为要经历漫长的跋涉,那时候的茶都是如普洱那样的发酵茶,形如砖块,又叫砖茶。
到了室町时代,当时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政开始从与中国的贸易中引入绿茶,这时候的茶变成了粉茶,需要用茶筅点茶,抹茶的点茶就是从这时开始确立的。
绿茶是抹茶的原料,有一种需要蒸制而得的绿茶叫作碾茶,将碾茶碾成末就是抹茶了。自绿茶传入之后,茶之于日本也从悬壶济世的良药,变成了流传民间的日常饮品。
喜好艺术珍藏的足利义政在掌权期间,将国库的大半钱财都用来收集各地的精美画卷,但在应仁之乱后,京都遭到焚毁,义政视若珍宝的美术品也都化作灰烬。当时名流喜好将茶室以各式奇珍异宝装点,居东山银阁寺的足利义政同样如此。
岁月流转,曾经世家名流云集的下榻之所,如今却变得无人问津,茶室中再无华丽点缀,推窗可见唯晓风残月,流传于后世的清寂之情正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此之后,追究幽玄侘寂美学的茶师村田珠光及武野绍鸥主张将茶室作为主客之间精神交流的茶会之所,而后来又将禅学融进茶道的千利休,成为茶道侘寂美学的集大成者。
△ 茶室挂轴《万里一条铁》
自此,饮茶之于日本,不再仅仅只是饮茶,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整理,它包括了茶具、茶室、主客及他们心中的一期一会。
“茶道,是在日常染污之间,因由对美的倾慕而建立起来的心灵仪式。它是一种温柔的尝试,试图在我们所知的生命无穷尽的不可能中,成就那些微小的可能,因而本质上是对不完美的崇拜。”
就在茶道流传的 500 多年后,生于与西方文明交战之年的一介书生,怀着保存与发扬日本传统艺术和美学的冈仓天心,对着西方喊出了日本人对茶道深沉的爱与敬重。如他所言,武士道是日本“死的艺术”,而茶道是日本“生的艺术”。
从古至今,无数的艺术家们将茶道的影响融进自己的艺术品里,上至世家名门,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受茶道的影响。曾经也是一种招揽人心的政治手段的茶道,其实也是在为那些或已失去一切的人带去一丝光亮,从中焕发新生。
时代有所变,对美的向往却不会淡化,茶道体现着生命之美,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Interview......木村宗慎
“茶道,并不只是单纯地作为一种饮品,而是通过形、声、闻、味、触五感共同构成的美的传达。”
木村宗慎
茶师,爱媛县人,神户大学法学部毕业。少年时期开始学习里千家茶道, 1997 年创办了茶道教室“芳心会”。作为茶道讲师的同时,也担任电视节目监制及展览会策展人。2011 年获得JCD 设计大奖金奖(作品《茶室·伞庵》),其著作《一日一果》无论是在日本还是中国都大受欢迎,好评如潮。
知日:对于日本来讲,从古代便有‘款待之心’这样的说法。在您看来,从古代到今天,茶道对于客人的款待也是这样的吗?
木村:由于茶道本身就是融会了饮食、园艺、建筑、花木、书画、雕刻、陶器、漆器、竹器、礼仪、缝纫等诸方面的综合文化体系;人们在饮茶的同时,也注重使用的器皿、茶会时的饮食、空间的装饰等,这些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日本的饮茶文化。
△ 茶碗(取日本与中国杭州两地之土烧制而成)
而对饮茶文化中很重要的茶会来讲,主人如何体现对客人的招待之心呢?正是通过这些器皿、饮食、花木、空间布置等来体现的,直到今天也是这样。
茶,并不只是单纯地作为一种饮品,而是通过形、声、闻、味、触五感共同构成美的传达。
知日:所以,对于茶会来讲,茶与和果子都是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吧。
木村:当然,确实是这样的。而且对于茶会来讲,并不单纯只是这两部分,还有像茶室布置的花卉、书画、器皿、建筑的风景等,都是非常重要的体现茶会美感的组成部分。
知日:那么您认为在茶会中,茶与和果子向人们传达的信息会有什么区别?
木村:并不能说会有什么区别,因为这些都是茶会的重要组成,缺一不可。但在茶会中,和果子配合着相应的器皿,向客人传递一些关于时间、季节这样的信息,体现出当时茶会的一些主题。
△ 和果子一栗
但是,并不只是单纯地通过和果子来传递这样的信息。对于茶会来说,茶在舌尖的留香,茶碗以及用手触到的茶碗的质感,茶会的挂轴都会传递茶会的信息,也会包含着主人对于客人的款待之心。
知日:如果请您以京都和您最喜欢的一个季节为题,选择一款和果子和器皿的话, 您会怎样选择呢?
木村:最喜欢的季节吗?其实说起来,四季都是很美的。不过要说我个人比较偏爱的,可能是冬季吧。
尤其是京都的冬季,在大雪飘下来的时候,京都的颜色就呈现出一种深色与白色的对比,气氛变得很单纯与纯净。
在我的书中,恰巧也选择了这样一款和果子来传达这个主题,白色的和果子像天空中飘下的雪花一般,黑色的平整的器皿就像是京都这座城市的感觉。
是啊,京都的冬天,不正是这样一种画面吗?漫天飞雪的时候,就像是穿越回了平安京的时代。
木村先生正是通过这样的形式,将无言的茶与和果子,通过人的五感,向世人传递着茶道之美。即使未能身临其境地感受自然,却可以通过这样的美感之物体会,这也正是日本茶道的魅力所在。
临近拜访尾声时,回想起木村先生坚持在谈话前, 亲手制作今天的插花,安排茶室的布置,也正是身体力行地传递着日本茶与和果子的款待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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