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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百鸟朝凤》~~张轶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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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6495字,阅读时间大约10分钟。

作者 | 张轶敏    编辑 | 梦琳

     百  鸟  朝  凤     

梅陵的冬,像哑巴一样,闷。

好在,天空的雪飘飘洒洒的下来了,落在了牛家岗中学的操场上,教室的窗户是塑料蒙住的,但室内热烘烘的,每一个半大小子都是一座火炉,郝长亮坐在教室的最前排靠窗户的位置,两眼生涩的想打盹儿。其实,他的脑子里,出现的是今天早上去切豆腐的场景,卖豆腐的老杨蹬着三轮车,一声悠长的“豆腐……”,全村的人,三三两两的开门,出来切豆腐,王元户披着军用大衣款步走来,郝长亮也走到了豆腐车前,老杨说,老王,你昨天切豆腐,还没给钱啊。王元户嘿嘿一笑,咦嗨,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他一边说,一边从军用大衣的兜里摸出四块钱,交给老杨,说,再切两块钱的。当时郝长亮蒙了,他清晰的记得,昨天早上他切豆腐时,老王刚好也在,而且老王是先掏的两块钱递给老杨,老杨才切的豆腐,今天老杨咋会说老王赊账呢?郝长亮在嘴里品咂了一下味道,长长的呼了口气,他感慨着说,“光棍,王元户不愧是村里的光棍啊。”

正在这时,讲台上的胡老师目光犀利的扫射到了郝长亮身上,他突然一顿,郝长亮,你站起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其实,胡老师刚才啥问题也没提问。郝长亮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胡老师说,晚上不睡觉,上课卖迷瞪,我看咱牛家岗村头的电表,就是你们几个偷的。郝长亮脸一红,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胡老师看他迷迷瞪瞪的,也不再说话,继续讲课,郝长亮站到下课,铃声一响,他搬着桌子下了楼,消失在牛家岗中学的大门口,其实,在他顶着雪搬东西的时候,他用极快的速度瞄了一眼自己的同学艾碚亚,艾碚亚面无表情,低着头在看言情小说书。

郝长亮的家离中学不远,空荡荡的院子雪正落的欢喜,妹妹还没有放学,郝长亮把桌子往屋檐下一放,进屋躺在了冰冷的床上,他爹正在十多里以外的李营给人掂泥兜盖房。他知道,他无论做什么,他的父亲,一个满头银发的父亲啥也不会说,因为他父亲是个哑巴。自从郝长亮的母亲去世后,他的父亲就喜欢上了干活儿,每天不停的干活儿也许是让他觉得他还活着。郝长亮自言自语到,娘那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过了腊月跟村里的人出去打工。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平静了很多。

在家呆了几天,雪晴了,郝长亮想到街上转转,顺便到村东头柱子家,商量一下过了年去深圳鞋厂的事儿。他觉得风干冷干冷的,人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亲切。走着走着,村头的麦秸垛前,蹲着五保户柴爷,柴爷枯瘦的指头拿着烟袋,不紧不慢的的抽着。“孙子儿,站住。”郝长亮本想走过去算了,没想到被柴爷逮个正着,郝长亮斜眼看着他,但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柴爷说,不上学了?郝长亮说,不上了。柴爷说不上也好。咋打算的?郝长亮说,老爷子,你管好自己妥了,操那么多心干啥!柴爷嘿嘿一笑,妈那脚,显你柴爷我管的宽?告诉你,孙子,我吃的面,比你见的雪都多。郝长亮扭头想走,柴爷拦住他,温情的说,我给你指条路,你就是吃百家饭的料。郝长亮心眼活儿,一听这话,就问柴爷,你的意思是?柴爷说,对了,人就是争那口气,你的这口气就是往那把唢呐上吹。郝长亮说,我凭啥听你的?柴爷说,就凭我快饿死时,你奶给过我一碗面。郝长亮,哏哏的点了点头,扭头就走。柴爷扯着嗓子说,牛家岗的老牛等着你去拜师,孙子,等你掌了大笛,别忘了给你柴爷爷我掂酒。

冬去春来,郝长亮跟着老牛学了十多首曲子了,他吹的《百鸟朝凤》最有味道,这个曲子悲凉中透着一股力量,郝长亮站在村东头的大杨树下吹着吹着,就想起了艾碚亚,也许是沙迷了眼,郝长亮的眼泪不由自住的流了下来。

牛家岗的响器在梅陵都是出了名的。郝长亮刚开始跟着老牛干,没几年就成了手,他自己领了一班人接活。郝长亮年轻,就是有力气,敢要价,别人的开门响器是400元,他头一咯哏,少600不说事儿,请他的人反而更多。吹响器讲究的是气势,蹩的是劲头儿,吹着吹着站在了方桌子上蹦着吹,看的观众才更多,郝长亮掌握了这片土地上人的心理,就号准了消费者的脉,他组的班子全是泼皮胆大不要脸的主儿,吹萨克斯的小丹就是浪劲儿不下,吹着萨克斯摇头甩腚,一对儿脱兔欢实的掌声不断。等散了场,收拾了家伙儿,办白事儿的主家封了礼,郝长亮就总是一个人抽上一根烟,他喜欢这种喧哗和宁静的落差,带来的是一种人生最厚的滋味。

在梅陵这块儿绵羊地儿,活的是一口气。红事儿白事儿都讲究个排场,很多村里或者街道因为各家穷富不一,为了避免怨气,红白理事会一般都定统一个标准,用什么样的烟,什么样的酒,几个菜都是一定的。郝长亮深知其中的道理,三教九流嘛,吃百家饭的,郝长亮很随和,遇到穷家儿,少两道菜也无所谓,封礼时少了二百三百也没说过啥。郝长亮明白,别说在梅陵,就是任何一个地方,也有钱说了不算的时候,于是,郝长亮就有了句口头禅,叫“不是钱的事儿。”他继承的,他习惯的,是客,是当平原上的客,你得抬举他。这个抬举里面的学问有大了去了,因此,在梅陵这块绵羊地,还传着一句话,“很多科级干部当了一辈子领导,不会抬举个人,中球。”

郝长亮这次接得活儿是南霸天家的活儿,红白理事会联系的,他刚开始不知道是南霸天他妈老了,人死为大,既然来了,就吹吧,给谁吹不是吹啊。巧的是,在这场白事儿上,他看见了几年没有见面的艾碚亚,她头带着孝,也在装腔作势的哭。郝长亮拉了拉红白理事会上的人的袖子,说,那位是谁?红白理事会的头儿说,她呀,是南霸天娶的二房,给南霸天生了两孩子了。郝长亮压住了心头的火苗,嘿嘿苦笑了几声。

人死之后下葬的头一天晚上,吹响器,找乐上,又称为开门。开门是要先给乐上的老师门摆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这也是一种抬举。饭端上了,小丹她们几个准备下筷子,郝长亮把一盘儿豆芽菜嘭的一声扣在了桌子上,红白理事会的头儿赶紧走过去,咋着回事?郝师傅,咋回事儿?郝长亮黑着脸,这么大个家业,弄盘豆芽菜,啥意思,嫌我们吹的不好,我们还不伺候了,想找谁找谁!说着就要拿起唢呐往箱子里装。这个时候,北半城走了过来,笑嘻嘻的递上一只中华烟,说,兄弟,别动劲,这经济形式你也知道,南家现在可不比以前了,趴哪儿了。郝长亮,接过烟,北半城给他点上。郝长亮说,趴哪儿了,趴哪儿也不至于缺我们几个的一顿饭吧。北半城说,要账的挤破门,等事儿结束了,哥单独给你摆一式,你看中不中?郝长亮毕竟是走江湖的社会人,他知道,这是台阶,也是分寸。他嘿嘿一笑,一拱手说,我们是要饭的,是三教九流,别给我们一般见识。北半城又递了一盒烟,兄弟,外气了,说着办白事儿的主家又换了一盘儿热气腾腾的牛头肉。吃罢饭,郝长亮拿起大笛,慢悠悠的悲凉声,像深秋的风扫落叶,把南霸天的土豪气萧条成一股带有臊味的茅房风。

其实,郝长亮生气的不只是南霸天娶了艾碚亚当二奶,主要是有一次小小的场合,南霸天羞辱了他。那是梅陵的夏天,在银桥烧烤的夜市摊上,郝长亮请村上的几个小孩儿请饭,他们都还在上着初中,但对郝长亮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郝长亮嘴里有讲不完的稀奇事儿,郝长亮点了清江鱼,花生米几个小菜,啤酒打开了好几瓶,正准备开喝,南霸天领了几个彪形大汉,赤膊走来,脖子里的金链子比栓狗的要细上一些,吆喝着,走,走,走,腾地方,就这一个溜风口,你们几个毛孩子还占了。郝长亮领着几个小弟赶紧腾地方,烧烤店的老板娘笑的给坐台小姐一样,一个劲儿给南霸天赔不是,说,本来这地方就是给你们留的,一忙开了,就没看住,让他们坐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郝长亮心里不怪那个老板娘,他知道,她也是卖东西糊口的小虾米,他咬着牙,在心里说,孙子,南霸天,我看你螃蟹横行能几时?谁他妈都有走窄的时候。这件事,估计等到南霸天到死也记不起来,他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儿当回事,然而,就这点事儿,郝长亮却记在了心里。平原上,真是磨人啊,你是个虎,你得窝着,你是个龙,你得盘着。何况,哪有那么多龙和虎呢?因此,在这块绵羊地上,流传着一句话,划到身上的都是布淋。

听这稀松带平常的唢呐声,要的价钱却是一顶一的,还是那句话,也是郝长亮心里的话,“不是钱的事儿。”真正让这句话刻在郝长亮的心里,还是因为参加了一场开始平常的葬礼。

离牛家岗十七里路,有一个九里堡村。庄子很小,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大不小的教堂,周围全部晒着火红的辣椒。这个村里,走出了三个正科级干部,而且三个科级干部是亲弟兄三,老大周能是梅岭烟草局的局长,老二周有是乡里的武装部长,老三周发是检察院的副主任科员。他们的妈死了。这个在村里威望很高的离退休干部去世了,她退休前当过梅陵的科协主席。老太太的葬礼自然很隆重。郝长亮带着响器班头天晚上就开吹了,开吹之前,一个背着背包,身穿西服,面目清秀的大高个儿,步行进了灵堂,村里的人都说,这不是老四周正么,啧啧,好多年没见过他了。老大,老二,老三都迎了出来,老大媳妇嘴快,说,四弟回来了?周正说,嗯,大嫂,我接了电话,就从上海公司总部赶了过来。几位大哥,你们也别难过,每个人都得经历生死。老大本身正打算让媳妇赶紧给老四倒一杯茶,马上脸一沉,你去,去,去,哪远去往哪站,别让我看见你,闹心。老四周正对老二说,二哥,咱妈按规定,应该火葬,你们为啥非得土葬?这不是违反规定么。老二吐了口烟,说,你别给我说话,我听见你说话,脑子眼疼。这个时候,一阵标准的铃声响起,周正接通了手机。是上海总部的老总打来的电话,周正,你好,节哀顺变,公司鉴于你做的贡献,决定全部报销你母亲的丧葬费用。周正说,李总,谢谢公司的好意,我母亲是一个干部,按规定应该火葬,现在我这几个哥违反规定,按土葬来办,我拒绝咱公司拿一分钱。老三周发抬手就想打周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年龄最大的老太奶说,正,你别啥了,你都49了,还不找个对象,你傻不傻?周正说,太奶,我傻啥傻,我如果傻了,能考上华东科大的博士后?老太奶说,听说你在上海的一家公司研究开发电脑游戏,那里都没有个没结婚的闺女?是啊,旁边的村民也跟着起哄了起来。周正放下背包,说,太奶,我们部门的同事,14名,9男5女,全部单身,都是高学历,我们在办公室基本没下过楼,吃饭都是公司定好的营养餐,到饭点儿了,送到跟前。太奶说,那你还不赶紧找个闺女结婚,好生娃啊。周正笑笑,说,太奶,周恩来总理,你知道吗?太奶点点头,周正说,人家那么大的领袖还一生不要小孩儿,把自己的生命全部献给国家,我跟周总理比起来,算个啥啊。我这辈子,不结婚,也不要小孩儿,就是认真搞我的科级研发。太奶也许是听迷糊了,接不上话,大嫂插话说,四弟,你挣那么多钱,可咋花吧?一辈子也花不完。周正说,大嫂实不相瞒,我挣的钱已经超过千万,但我全部捐给贵州、广西等边远贫困的吃不起饭的人了,四川汶川地震,我们公司一号召,我们部门每个人都捐了上百万,我当时捐了三百万。旁边的村民都撇着嘴,傻了,神经了,这孩子真神经了。一个村民提高了嗓音,正,你那么大能耐,也捐点钱,把咱村的路修修不中喔?周正说,咱村里都能吃起饭,我绝对不会把钱捐给咱这大平原。老二气的直跺脚,吼到,别喷了,哧的比羊血都远。别说我们,咱妈活着时,也没见你一分钱啊。周正说,你们活着都是为了自己,我活着是为了别人,你们咋会能理解了我?人群中有人喊到,你死了咋办?周正微微一笑,我要去世了,遗体全部捐献给国家,让他们搞研究。老大吼的一声,娘那脚,我说不过你,我打你个赖种……

郝长亮听到这里,也听蒙了,他被眼前这位活生生的白面书生震了,有时候,在平原上,一句话就能彻底拿下一个人。郝长亮就是被这句话拿下了。他掂起唢呐,气沉丹田,中气贯通上下,手指压紧气眼,一曲经典唢呐《抬花轿》,把看热闹的人群都吸引了过来。演出结束时,吹萨克斯的小丹对郝长亮说,长亮哥,听说,晚上副县长过来了,和主家一家吃饭,那个从上海回来的人,直接把副县长气走了,说是听副县长说话,感觉他都不配当个县长。郝长亮听完,用眼瞅了一下小丹,说,我突然想起前年咱接活的那一家,是个大画家,他当时说什么境界,你知道啥是境界么?小丹吐了一口痰,赶紧分钱,别说那么多没用的。

郝长亮在没用接活儿的日子里,喜欢中午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晒暖,他中午打着盹,发着呆,脑子恍惚中,想起当时追求艾碚亚的场景。那时候,夏雨刚过,傍晚的天空烧的通红,泥土的湿热气从下向上顶,人心也燥的慌,郝长亮喝罢汤,就骑着车到艾碚亚家的后柄墙旁边转悠,艾碚亚家屋后的莲籽树,结了很多子,郝长亮扎好车,拾起一把莲籽,就往艾碚亚的屋顶上撂,莲籽顺着屋檐往下滚,艾碚亚知道,又是郝长亮来了,心里骂到,你个龟孙,家里穷的叮当响,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走出院子,掩上门,径直走到那一湾海子边,风一吹,海子里的水荡漾出一阵波纹。郝长亮跟了上来。艾碚亚没好气的的说,你又来干啥,烦不烦啊?郝长亮厚着脸皮说,我就想让你给我讲讲啥叫女人?艾碚亚抬手就是一巴掌,郝长亮来不及躲,扇的耳刮子十分响亮。郝长亮喘了口气,说,小亚,就你打我,我不生气。艾碚亚扭头便走。

郝长亮想到这儿,一只喜鹊在上空叫了几声。他抬头望了一下,觉得初恋的味道真是苦涩。像吃了不熟的橘子,酸。他正在想,电话响了,又接个活儿。秦县长死了,需要古乐队。去吧,正经事。郝长亮以前是伺候过秦家的,那是前年的春天,秦县长的爹死了,来祭奠的车排起了长龙,很多人直接把车停在村外。步行才能进去。那次接活结束时,主家多给了八条阿斯玛的香烟,又送了两件水井坊的酒。郝长亮记得可清楚。这次一去,飞毛腿三轮车还没停稳,坐在上面的小丹就嚷嚷,不会咱走错地儿了吧,怎么这么静。郝长亮说,没记错,县长死跟县长爹死,能一样么?秦县长在外地为官,基本不跟村里人来往,有几次村支部书记带人去找秦县长协调资金,修路,打井,建文化站,都让秦县长拒绝了。这下可好,连个抬棺材的都没有。后来秦县长的儿子雇人来哭,很是悲凉。郝长亮站在桌子上,憋足了劲,他想吹散“人在人情在”这句平原上的魔咒,可有几人能听懂,他这浑厚,嘹亮,带着这块绵羊地上的不咸不苦不甜不淡不酸不辣的唢呐味儿呢?

但,平原上,就是地邪,俗话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舟行。郝长亮接了个活儿。是一个大姑娘来找得他。一进门,她就问,请问是牛家岗古乐队吗?郝长亮说,对啊。这时候,郝长亮双目观瞧,只见这个姑娘,明眉大眼,低颧骨,高鼻梁,四方口,一根独辫儿背上身后,身穿植绒方格碎花布,脚踏回力运动鞋,那种质朴的美,深深的打动了郝长亮,嘴角里光想往下留口水。但,得装。郝长亮收起那一双并不慈祥的目光。说,我就是班头儿,有事儿,你请讲。姑娘说,我爸去世了,我爸就我这一个女儿,我想让她风风光光的走。郝长亮看着她,胸有成竹的说,这个我来办。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姑娘说,我叫娄晓娥。你记个我的电话号码吧,方便联系。郝长亮说,好,好,好……

丧事办的很低调,娄晓娥的父亲,是一名老公安,也是一名处级干部,后来为了一个领导,提了两名杀人犯,去办了一件害命的事儿,结果被认定为策划者,被判了死刑。娄晓娥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一直在哭,哭成了泪人。完事儿后,娄晓娥给郝长亮封礼,郝长亮死活不收娄晓娥的钱。娄晓娥说,你为什么不收我家的钱?郝长亮说,不是钱的事儿,我想让你记住我。

后来,在一个起风的夜里,郝长亮像火山喷发一样,灵魂颤栗着要了娄晓娥。郝长亮知道了啥叫出身,啥叫干净,啥叫有教养,啥叫白。娄晓娥嫁给郝长亮一年了,郝长亮还觉得这像是一场梦。在这平原上,做梦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周围的人的目光,窜出了火苗,你郝长亮,凭啥?你凭啥娶这么好的媳妇儿?

郝长亮搂着媳妇儿,说悄悄话,他说,咱村要整体拆迁了,我看咱村里那几个瓜蛋子也没心上学,要不我办个演艺公司吧。省得他们还要出去打工。娄晓娥说,他们都听你的话?

郝长亮说,听啊,都听,我让他们听,他们就得听。郝长亮说,他们不听我的,我不给他们讲豆汤的故事。娄晓娥说,啥是豆汤的故事?

郝长亮说,你别看我学习不行,但咱村里的那一茬一茬的老头儿给我讲的哪些裤裆转,我都能倒背如流。娄晓娥说,你呀,真坏。郝长亮说,没娶你过门之前啊,我带着这帮子生瓜蛋子,在月明星高的晚上,经常在花生地里,红薯地里走,那露珠,那露水亮晶晶的,我给他们讲故事,讲我学《百鸟朝凤》的故事。

说着说着,夜更深了,娄晓娥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文艺雅苑」

作者:张轶敏,男,1983年11月生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许昌市作家协会理事。发表小说、散文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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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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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梦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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