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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富翁,放债一生却无一件讼案,收租一世竟从不追问佃户欠租

永先生,也就是富商朱焕庭,爱说一句话,他能发财是“财神菩萨暗中帮忙”。这当然不是真的。

财神不存在,永先生精密筹划、长远打算却是事实,尤其其大紧小松、暗加明减以求不招怨、无恶名的手段,为其他财主望尘莫及。

他不屑在佃户身上刮小利。永先生说,佃户穷,“刮煞只有一条命”,因而在租米上表现得很慷慨。“开斗头”(田租定额的通称)后,他每亩会放松一斗;派职工下去收租,有些会受不了佃户好话,敷衍了事,暗送人情,永先生也不过分计较,回来再复斗,把租账看过一遍就算了。

穷佃户有拖欠的,他也不追问。下去代劳收租的职工,非常钦敬,到处称许永先生豁达大度的人品。佃户感于永先生的恩义,粜出食米杂粮及其他经济作物,都乐于与朱泰和交易。朱泰和若对其有所赊欠,佃户也不拒绝。永先生为此就说,“明里去,暗里来”,一来一去,并不吃亏。

其他人收租很少做到这样,颗粒不让,锱铢必较,更凶狠的还要“挂斗以增量,带筛以求质”。两相比较,大家认为还是永先生恤苦怜贫。

要说明的是,每年收租前的“开斗头”都是由永先生召集各乡大地主协议的,所有小业主和城市地主都遵照这个决定数字为标准。习惯相沿,整个地区的量租权等于就操控在他一人之手,有如官府核定,佃户也从未有异议。

地租以外,永先生在房租上用心得多,因为房租收益要远比地租高,商户的租金每月可以十足收取。因此在吸收房产上尤为努力。在这方面,专门有一批人主动替他做事。

这些人知道永先生所好,特别希望能巴结上这位大富翁,钻进门路,邀其信任,因此会到处寻找合适房产,这就使得三墩附近各县镇,凡有房产又有借款需求的人都集于朱家一门。永先生收购房产也就是承人所请,卖人人情,绝无强人所难。

放债一生,收租一世,收尽三墩内外可收的房产,却无一件讼案,也无让人嫉恨的恶名,不能不令人佩服永先生经营名声与生意的高明。

还有一件,就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罢工运动风起云涌,朱家生意庞大,职工为数众多,居然却没有发生过罢工事件。

这也与永先生做人做事有极大关系。

拿老泰和店栈来说,生意火爆,人数却不多,每日工作十余小时不得消息,晚上也不能休息。永先生每晚必查铺,如少一人,非等到其人来归才回,对犯规之人必严加训斥。职工无固定休息日,请假就扣工资,工资待遇也不高,高的六七元,低的三四元,后来杭州发动新老工会斗争后,才定了每月四天升工(即休息日加工资)的制度,工资调涨了50%。

生意忙碌,职工回家往往受到阻滞,有部分徽州职工,三五年才得回家一次。一是太忙挤不出时间,二是工资菲薄,要长时间积攒川资,在手头拮据的情况下,一些职工回家,不能坐舟船,只能徒步往返。平日膳食也很粗陋。

但这种情况下,老泰和职工却能本分守职,规矩做事。这与其永先生本身克勤克俭的作风有关,他早起晏眠,监督备至,点滴不漏,你没法从他本身挑出明显的毛病。还与其严宽相济的管理有关。他管理极严格,但很注意对职工分别对待,笼络奖励,工资不高,但有求必应。

职工本人或家里有人生病或发生其他困难,要求借款,他都会及时响应。借款作为宕账,日后逐步扣还。对恪守店规的职工,年终还会给与一笔奖励,说明这是别人没有的,务须保密,口头还会鼓励几句。其实给与暗中奖励的为数不少,却使被奖励者自觉受老板荣宠,更加忠心不二,干活出尽其力。

油车业的工人是当时商界公认的难管。打油工人都是萧山人,内部极为团结。打油这个工种,要日日挥动一二十斤的石榔头,劳动强度极大,非一般人所能干,技术性很强,不懂诀窍,光用蛮力也出不来油。

对于这样一群工人,老板均不敢轻易得罪,因为出油多少,质量好坏,全掌握在他们手上。他们高兴,每一车可多出一两斤,不高兴,让你少出一两斤已经是很客气了。老板言语呵斥,他们就会罢工,再稍加压迫,这帮精壮的工人就会动武。

对于这帮稀罕宝贝式的工人,一般老板都感头疼。但永先生却处理得十分妥当,驾驭有方。

他对工人头脑甚为尊重,凡是有关业务生产的计划措施,都与其商量,对其甚为信任。一般地来说,他都会依工人头脑们的主张定成制度,给以一定的职权,让其担负起责任。头脑们自觉受东家看重关切,荣光十足,做事自然尽心尽力。

平日他会和头脑闲坐晤谈或酒肉对酣,既示亲切,又借以掌握情况,顺便研究工人纪律,促头脑整顿车间秩序。逢头脑亲属来杭,则热情相待,礼遇很厚,头脑回家还要赠送礼物。

一般的打油工人,永先生从不呵斥,见面总夸对方身体健,技术好,对农民和气,鼓励多加努力,提高产品。遇工人生病,表现得十分关心,问长问短,还不惜补贴医药费用。因此种种,朱家所开油行,从未出现过劳资纠纷,出油率普遍很高。而在周围人眼中,要打油唯朱泰和的最好。

永先生的亲信蒋治庭说,他是以特别赞许的口气说的,他的老板就是“东嫩庙里的大算盘”(东嫩面是三墩镇城隍庙,庙里高悬一面一丈多长的大算盘),此话撇除其夸张语气,可谓十分精当。永先生朱焕庭,筹算精密,涵养忍耐功夫十足,主见高明,谋划长远,洞明世情人心。

他不做没眼光的铁公鸡,不做面目狰狞的鳄鱼,要做就做鲸鱼,你看不到牙齿,但等到鲸吞发生,才知道啥都落到了他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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