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茶的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康定情歌

遥想曾经的那个年代吧——马队过来了，在锅庄里住下了，最多几天就得走，但也够一对对男女萌发情愫。

夜幕降临，星若粗盐，洒落在院落上空。人们坐在篝火旁边，一边缝着茶包，一边喝着浓茶，马儿在马厩里悄悄地吃着夜草，暮色中的男人们坐在一起，借着火光，就着藏茶吃饭。

女主人额上渗着细汗，手提一把茶壶，为他们添茶续水。她们微倾的身姿是何其动人啊，她们抛来的媚眼是何其迷人啊，她们劳动妇女特有的健康的笑容是何其令人遐想啊。一天中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一点点的歇息时间吧。于是，男人们心旌摇荡，怀着露水般的思情，唱起了“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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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这个地方在折多山下的河边，没什么地方可农耕，也没什么地方可牧，但它却是西藏与内陆的交通要道。从前这里有许多的锅庄。这个锅庄不是围着篝火跳藏族集体舞的意思，它回到了本义，就是人们围绕锅子坐庄的一个地方。

据说，从前藏族的马帮商队到了康定，先搭好帐篷，然后就堆三块石头架起铜锅，熬茶做饭，锅庄就此产生。大概因为康巴汉子们吃饱饭后睡不着，就围着锅子跳舞。最后吃饭睡觉的事情被人隐了，跳舞倒成了人们以为的锅庄。

当地的土司看藏人有这么一个习惯，就干脆在藏人安帐篷架锅的地方盖起了石头房子，这样来来往往的藏人们和商队都可以住，也省得搭帐篷麻烦。实际上，这就是当地政府的招待所、接待站。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集中介、食宿、货栈、加工和金融为一体的经纪行业。个体老板也纷纷介入此行业，到清盛世时，官办民办加起来，发展到了四十八家锅庄。

锅庄里，茶永远是第一位的。宽敞的院子里，一定会有一个缝茶包的地方。因为人背的茶到此要换成马驮了，茶包就得换形状。还有堆茶包的仓库。当然，马厩是少不了的。两边的厢房是供茶商们住的，收拾得干干净净。

锅庄的主人称为锅主，锅主往往是女的。我看过一些女锅主的照片或画像，一个个都是美人，是可以参加今天选美的那一种。她们落落大方，笑容满面，汉藏两语皆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是藏族人民的阿庆嫂。

雅安的茶一到康定，先入茶号的仓库，然后茶号就得找锅庄了。锅庄的相关人员呢，赶快去找藏商，他们此时的身份就是经纪人。

藏商们就在钠庄免费吃住、谈生意，连他们的骡马也一并免费喂养。客人的生意一旦谈成了，还是锅庄派人出面，把茶号里的茶包运到锅庄，再由锅庄里的缝包工重新包装茶包，以便马儿驮运。藏商们验过货，写好送货的目的地，马帮就可以起程了。

这时候锅主们才开始收取佣金，两边的商人都对这中间人满意。有的时候，买茶的茶商会向卖茶的茶号赊账，得找个担保人啊，那也是锅庄的事情。锅庄就兼起了钱庄的职责。

康定的锅庄，现在是没有了，真是让人怀想啊。

遥想曾经的那个年代吧——马队过来了，在锅庄里住下了，最多几天就得走，但也够一对对男女萌发情愫。夜幕降临，星若粗盐，洒落在院落上空。人们坐在篝火旁边，一边缝着茶包，一边喝着浓茶，马儿在马厩里悄悄地吃着夜草，暮色中的男人们坐在一起，借着火光，就着藏茶吃饭。女主人额上渗着细汗，手提一把茶壶，为他们添茶续水。她们微倾的身姿是何其动人啊，她们抛来的媚眼是何其迷人啊，她们劳动妇女特有的健康的笑容是何其令人遐想啊。一天中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一点点的歇息时间吧。于是，男人们心旌摇荡，怀着露水般的思情，唱起了“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我从前总不太明白，张家的大哥爱上李家大姐的原因，是因为她“会当家”呢。后来，我才明白，当晚归时分或暮色降临时，他们坐在炉前喝茶，看着忙碌的女主人煮茶时映在墙上的绰约身影，恍惚中产生他乡为此乡，她家为我家的错觉，这并不奇怪吧。也许，正是因为命里注定的流浪，才让这些明早就要赶马远行的汉子们唱出了渴望安居的男耕女织般的梦想吧。

也许当天夜里就会发生一些故事呢，这是一些命里注定美丽又绝望的故事，然后就是长长的告别和等待。谁知道呢，也许还有下一次的见面，也许就此永别了。不知道多少赶马送茶的张家大哥倒在古道边无人问津，不知道多少李家大姐把一夜浓情煮成了一杯命运的终生苦茶。

所以，再喝《康定情歌》，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愉悦的心情了，那是跑马溜溜的山上一碗浓情的茶，那是悲怆凄美的茶人情歌。

我从雅安回来，带回了一些藏茶。我马上开始喝起了藏茶，一直喝到此刻，并且不停地在心中默念：扎西德勒！扎西德勒！中国的藏茶——扎西德勒！

文：王旭烽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