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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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疼痛？

　　我昨天观看了一部2011年奥斯卡奖提名影片《127小时》，很有心灵震撼，至始至终压抑着看完它。之所以令人震撼，是因为当生命处于相同的险境中，人的意志力能承受多大的痛苦极限？面对死亡能产生多大的强悍力？这是一个特殊极端的例案，也是根据真人真事为题材拍摄的故事，讲诉的是美国人艾朗·罗斯顿在峡谷探险时遇到意外，经过127小时努力之后，毅然决然地断臂逃生的惊人事迹。

　　影片是根据艾朗·罗斯顿回忆录《在岩石与险境间》（又译为《生死两难》）拍摄的，2010年9月12日首映于多伦多国际电影节，是由丹尼·鲍尔执导，詹姆斯·弗兰科主演艾朗·罗斯顿。据说由于片中截肢这样的血腥镜头，导致当时很多观众作呕，乃至有人当场晕了过去。剧组为截肢手术准备了多种人手道具，导演原定用一天半的时间来拍摄截肢戏，截肢戏在片中持续3分钟，但在现实中艾朗·罗斯顿则用了1个小时的时间才割掉了右手。即便没有骇人的刑具与鬼魂的缠扰，当一部传记视角的影片，将大自然的狰狞一步步呈现出来的时候，依然可以让你屏息着呼吸！

　　艾朗·罗斯顿在《在岩石与险境间》一书中详尽叙述了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艾朗·罗斯顿于1975年10月27日，出生在美国中西部的科罗拉多州，12岁时便迷上了户外运动，滑雪、登山、漂流、攀岩……，从小就疯狂，哪里危险哪里去。他毕业于匹茨堡卡内基梅隆大学，获得法语和机械工程双学位，而且是美国最负盛名的荣誉学会成员，是一名优秀的电脑工程师，因此，他毕业后被著名的英特尔公司录用。2002年，仅仅因公司拒绝给他三个星期的假期去攀登麦金利山，而从英特尔辞职。从此，他也放弃了作为一名机械工程师的生涯。

　　以后艾朗·罗斯顿基本上只与登山和探险发生关系，靠着给登山器材店打工挣钱。到2002年，27岁的艾朗·罗斯顿已经征服了科罗拉多州55座海拨超过4200米的山峰中的49座。作为一名有天分的前工程师，灵活的头脑，帮了他很多忙；而强健的身体，使他的历险生涯多次转危为安。但这一切，也养成了他独来独往的自负性格。

　　2003年4月26日，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六早晨，艾朗·罗斯顿独自一人来到犹他州东南部的蓝约翰峡谷。该峡谷风景绝美，但人迹稀少。罗斯顿出发时没有带很多的登山装备，开了一辆轿车，带了一辆山地自行车、一个急救包、一根登山索、一把8厘米长的袖珍小折刀和一天的干粮和一杯饮用水，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带。

　　罗斯顿到达山脚之后，先抛掉了汔车，后是山地车，开始正式徒步登山。中途，当他从一道3米宽的岩缝开始攀登，当他把手臂伸到一处岩缝里试图借力向上时，近处一块巨石突然滚动了一下，猛地向下一滑，将罗斯顿的右手和前臂狠狠地压在了石壁夹缝中，突然一阵巨痛，他晕了过去。清醒过来，他发现，巨石已把自己牢牢钉在了石壁间的半空中！

　　罗斯顿把自己所有的智力和体力都用上了，希望将右臂从巨石下抽出来。可是无论身体怎么摆动，除了阵阵剧痛，巨石纹丝不动。他用自己的身体顶大石，希望从下方把它顶起来一点，再用力把石头往身体方向扒开，试图让巨石挪动一点点。他又用绳索套住别的岩石，想借用身体重力搬动这块石头。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他渐渐看清这块巨石是红沙岩。红沙岩相对比较软，或许可以凿碎，可是他身上只有一把袖珍小刀。几经挣扎，罗斯顿屈服了。他的两面都是石壁，而右手又被巨石压住，在如此狭窄的石缝里，他惟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和清醒的头脑，等待救援。

　　24小时过去了，罗斯顿还没有焦躁。他拿出摄像机为自己录像：“困在这里一天了。我一直在敲打石头，以便保持体温。我还剩下约150毫升的水，大概能支撑到明天晚上，当然，幸运的话。”画面上，他神情轻松，语调自然。

　　蓝约翰峡谷地处盐湖城东南15英里，幽僻荒凉，曾是悍匪藏身之处。罗斯顿明白，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好在还有登山包背在身后。前三天，他就这样一直悬吊着。用左手掏包里的干粮吃，每次一点点，尽可能节省；他静静地聆听周围的动静，可别说是人，就连鸟也难见一只。只有他，孤零零地吊在悬崖上。白天热到36度，夜晚温度下降到只有6度。

　　第一天的轻松自信没有了。罗斯顿开始害怕，同时脑子里出现一个念头：断臂求生。可是，没有锯子，怎么才能弄断手臂里面的那两根骨头呢？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缘于平日的傲慢自负。作为登山老手，他违反了户外活动最基本的规则：务必确保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又没有带手机，“没有人会来找我……我想我可能会死。”

　　96小时过去了，摸糊时他产生许多幻觉，倒影着过去的时光。被困的第四天，壶中的最后一滴水喝光了，食物也吃完了，他只好喝自己的尿，以免脱水。他打开摄像机，为家人留下自己的临终录像，希望死后能有人捡到，交给他的家人。他在录影中与家人告别，感谢好友的相伴，回想着自己充满冒险的一生，甚至包括自己的退休账户的投资说明。他还在岩石上刻下自己的墓志铭：艾朗·罗斯顿，1975.10———2003.04。夜晚降临，他已经平静地接受死亡。

　　120个小时过去。当饥肠辘辘、浑身无力的罗斯顿被清晨的霞光唤醒，他终于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太过幽僻，即使有人知道他失踪报警，救援人员也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清晨的薄雾中，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渴望生命，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不要放弃！艾朗，不能放弃！”

　　在这个偏远孤寂的岩缝里，罗斯顿做出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决定。终于，他痛下决心，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决定：只有用小刀切断自己的右臂，才是生还的唯一机会。

　　即使对于外科医生来说，这也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手术，需要齐全的设备，包括手术刀、止血钳、输血仪、新鲜血浆，等等；同时，还需要专业的麻醉师和护士们。他清理了一下手头的“手术工具”：只有一把8厘米长的山寨袖珍折叠刀和一个急救包。没有麻醉剂，没有止痛片，没有止血药，除了简单的急救包扎，他也没有任何外科手术的技能。超常的疼痛和伴随而来的风险可想而知，不过罗斯顿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用左手从登山包里抽出折叠刀和急救包，将它们摊放在一块岩石上，再用一条绷带扎紧右上臂。他尝试着用折叠刀切开皮肤。然而，他绝望地发现刀子太钝了，根本不可能切得断手臂！不！不！罗斯顿坚决地告诉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决不自杀。最后时刻，灵感出现了，能不能设法把前臂骨头拧断？他将身体当作杠杆，借助岩石的作用，努力往下拧手臂。胳膊越拧越低，越拧越低……突然，“啪”地一声，臂骨终于断了！钻心的刺痛让他立刻懂得了那个词的含义：撕心裂肺。

　　骨头折断发出的声音，在山谷里上下来回地激荡。忍着彻骨的剧痛，罗斯顿用刀子沿着右臂肘关节之下部位，小心翼翼地切断挂着的皮肉，一下又一下，但大动脉必须得留到最后才能切断。可是那把刀实在太钝了，连汗毛都割不断，那不过是一个价值15美元的手电筒的附赠品。只能用它来凿断，或准确的说，是敲断筋肉！

　　幸好，罗斯顿身上背的是装水用的驼峰牌军用背水囊，他拽下软管塞子上的绳子当作止血绷带，牢牢扎住血管，然后迅速把血管切断。切断神经的那一刻，罗斯顿感受到了犹如整条胳膊被活生生地按进炽热熔岩中一样的痛楚。在毫无麻醉和止痛药的情况下，整个截肢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由于大量失血，罗斯顿几次差点昏厥。然而他仍坚持着从身旁的急救箱中取出杀菌膏、绷带等物品，给被自己切断的右臂做紧急止血处理。

　　从岩石下脱身后，血仍不停地从断臂中涌出，如果不赶紧急救的话，同样会要了他的命。罗斯顿被困之处是一个陡峭的岩壁，距峡谷底部有25米，上来容易下去难，尤其是在刚切断一只手臂之后。他以超人的毅力爬过狭窄和风力强劲的峡谷，用登山锚将一根绳子固定在岩壁上，用左手抓住绳子，顺着岩壁缓缓滑下去。他喝了峡谷底石缝中的积水，沿着谷底开始向外走。由于失血过多，又缺少食物，巨大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使他感到天旋地转，他一点一点向山外挪去。

　　他以惊人的毅力跌跌撞撞忍痛步行约8公里后，终于碰到了两名荷兰登山者，被眼前这个血人惊呆了，登山者立即打手机报警。在断肢后六小时，他终于由被警方的直升机救走, 抢救医生说：再晚一个小时获救的话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不治。医师又说，好在他当时缺水，血液很浓稠，失血不多，不然恐怕早死了。

　　他的手臂后来也被找到，官方在对残臂进行火化后交给了艾朗·罗斯顿本人。这段疯狂的经历使他一夜成为轰动全美的大英雄，他的回忆录成为当年英、美、澳洲的畅销书。在这次意外事故后的第三年，罗斯顿和他的妻子Jessica喜结良缘，他的儿子Leo于2010年2月出生。如今的艾朗·罗斯顿，仍然装着右前臂的假肢坚持照样登山。在YOUTUBE对他的采访视频中，回忆到那个卡住他的石缝，说话有点结巴的他，平淡的讲述自己在那几天的经历，平淡的讲完自己怎么切掉自己胳膊的过程，然后他笑一下，总结性的说：“我就是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死在这里。”他希望自己的教训能让更多的人避免相同的事发生。

　　这个故事又让我联想到杰克·伦敦写的《热爱生命》，也是以这种雄健、粗犷的笔触，记述了同样一个悲壮的故事，生动地展示了人性的勇敢和坚强。我们这里说的“壮士断腕”，那是政治笑话，断谁的腕？谁又感觉疼痛？痛到何种程度？好象那个组织基本上无人喊痛，真正体会疼痛只有生命个体的感受。

　　看过电影《127小时》之后，我似乎缩小了对疼痛的恐惧，顿时觉得自己身体上曾经遭受到的一些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也包括其他痛苦）。人的一生总要遇上大大小小的无数次的疼痛，疼痛和痛苦是生命的组成部分。由于人对疼痛的忍受力不同，什么样的人才最能抵御疼痛？是什么因素才最能抵御疼痛？是信念、信仰还是意志力，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人总是这样处于朦胧状态，不知自己的潜力到底能发挥到何种程度？每个人对自己能够承受疼痛的最大极限根本无底，又以为死亡前夕必定面临的是最大的疼痛，所以，与其说人对死亡的恐惧，不如说是对疼痛的恐惧。勇敢是什么？勇敢就是对任何事情无所畏惧，一个对最大疼痛都不怕的人，还畏惧什么？！

　　201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