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青春火样红

                ——访老诗人臧克家

刘 帆

在北京赵堂子胡同，我们来到了诗坛老将臧克家同志的家。

臧老的住宅是一个四合小院。庭院宽敞，种植着各种花卉、草木。“花虽不解语，对之可以赏心宁神”，这里是臧老写作之余，消除疲劳、信步散心的地方。

走进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又是数盆青翠葱茏的花木，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房间的布置很简朴，除了三张沙发外，几乎没有别的摆设，显示出主人的高尚情趣和昂扬的精神状态。

我们刚刚坐下，臧老已经笑声朗朗地边扣着衣扣边迎出来。下午三时前，正是臧老午休时间，正当我们为自己的冒昧来访感到自疚时，臧老已经感情奔放地和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谈论起来。

对于臧老，我们是十分敬佩的。早在中学时代，就读过他的《老马》、《洋车夫》、《罪恶的黑手》等诗篇，特别是语文课本上选录的《有的人》，这首为纪念鲁迅而作、有着普遍影响的诗，至今还记在我们心中。我们喜爱臧老的诗，更敬重他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高尚品质。面对着我们这些中年后辈，臧老激动地讲叙了他在大革命时代参加革命的情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他毅然投笔从戎，报考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多次聆听过恽代英同志的报告，参加过讨伐夏斗寅的战役。臧老深情的话语，蕴含着对革命先驱者无限的爱戴和崇敬的感情！

谈话中，我们表达了对臧老生活与创作的关切。臧老微笑着作了介绍：“每天坚持写作，早上三、四点就起床，伏案二、三个小时，得一二千字。稍微休息一下，用一个多小时阅读报刊、书信。午休之后，接待客人，晚上灯下读书至十时、十一时，有时竟至乐而忘时的地步。”在臧老的卧室里，我们看到床上堆着许多古典诗文，几乎每本书上都用红蓝笔浓圈密点，长横短杠；或者用蝇头小楷写着眉批。我们曾作过统计，臧老一生写了大大小小四十多本书。打倒“四人帮”以来，就出版过专著七、八本之多。多么勤奋的老人啊！这位七十六岁高龄的诗坛宿将，过去以充沛的精力，凝炼而含蓄的诗句，抒写了旧中国劳动者的苦难与不幸；解放后，又用满腔的热情，绚丽的彩笔歌颂祖国的新生，歌颂人民和伟大的党；现在，他又将七十六岁当做生命的新起点，为了尽可能多地给后人留下宝贵的遗产，他又奋勇搏击，致力于回忆录与古典诗歌的阅读欣赏与论述。在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史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望着老人红润欢快的面容、矍铄的神态；听着老人爽朗的谈笑，我们的钦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应我们的要求他在日记本上题下了诗句：

自沐朝晖意蓊茏，休凭白发便呼翁，

狂来欲碎玻璃镜，还我青春火样红。

因为不忍心过多地浪费臧老的宝贵时间，我们结束了这次访问。臧老一直把我们送到院门外，依依告别。

“还我青春火样红”。我默默地朗读着臧老的题句。这时我想起了臧老在去年三月写的另一首诗：《您象……》。在诗中，臧老热情澎湃地歌颂了大海、泰山、劲松。表达了“作条游鱼”追逐在大海身旁；“作一块岩石”长在泰山身上；“作一只小鸟”站在劲松的高枝上歌唱的愿望。

诗的最 后写道：

    亲爱的社会主义祖国啊，

    您崇高象五岳，伟大象海洋，

    您象苍松沐浴春光，

    您吸引着十亿同胞象磁石一样。

诗言志，臧克家同志在诗中抒发的，不正是他思想感情的写照吗！我们明白了，是伟大的爱国主义思想使臧老永远保持着青春的活力；是对党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给了臧老源源不绝的力量，我们敬佩的老诗人，才如此年轻、爽朗、勤奋、刻苦、谦逊……

                        刊上海《文学报》1982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