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什么是“乡愁”？乡愁是给离开故乡又注定回不去的人的，我就是这样......

八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东北，出生在三十多年前的前天，寒冬腊月里。

   五岁之前，我都生活在那片黑土地上；五岁后随父母工作调动，来到了江苏；上大学，回到了东北，大学毕业又来到了江苏。记得以前跟婆婆聊到我到底算哪里人这个话题，我说我是东北人，婆婆说：你嫁到这里了就是这里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东北那片土地，只有无穷无尽的眷恋。夜不能寐时，满脑都是东北的回忆，心被乡愁肆意地撕扯着。

   五岁之前的记忆我还有多少？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断。记得上幼儿园，自己要带饭去，那种椭圆形的铝饭盒，老师会把饭盒放到炉子上热给我们吃。记得自己穿着裙子和小朋友们一起表演《小燕子》，我还举着话筒报幕和领唱，也不知道从小唱歌跑调的我怎么hold住那个场的。记得冰冻三尺的冬天，小舅做了一个爬犁，拉着我在小河里玩。一定是他太high了，我竟然从爬犁上掉了下来，还摔破了嘴角。记得我缠着妈妈斥巨资给我买了一个电子琴，我背着电子琴和小朋友们在秋天的阳光里边唱《蜗牛和黄鹂鸟》边弹琴。记得临离开故乡时，好朋友们都来送我，我们无忧无虑地在黄昏金色的阳光下奔跑，东北的阳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五岁之前的片段记得不多，却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来了江苏后，爸爸妈妈每四年一次探亲假，真正让我留恋东北的正是这每四年才有的十几天的故乡探亲之行。那时都是绿皮火车，每次候车都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我几乎是被挤着不用自主走路往前移的。然而到了火车上，便真正开始了无忧无虑的假期。相比住在亲戚家的楼房里，我更喜欢住大姨家的小院，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那里。清晨5点多，阳光便把我吵醒。躺在炕上，我能听到很远处大河的流水声，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柔和的阳光里，透过窗户看到大姨在院子里压水、喂鸡那忙碌的身影，现在想来，似一幅油画。走在乡间，各种野花带着露水，和我一起迎接这美好的早晨。记得大姨家的狗下了一窝小狗，我挑了最漂亮的一只天天抱在怀里，取名“豆豆”，现在还能翻出和豆豆的合影。大姨家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地，每次暑假回去，都能赶上人们收麦子。金黄色的小麦映衬在瓦蓝的天空下，还有一朵朵白云来点缀，只恨那时没有现在随时可以拍照的手机。大姨还种了西瓜和甜瓜，坐在田间，表哥用他那力大无比的拳头敲开了西瓜给我吃，吃到第一口的那种幸福感，现在想起来都是甜的。东北的天空特别高，我躺在瓜棚里，看着蓝天白云，那时有一个念头：以后一定带最喜欢的人来我的家乡。

   大学，我又回到了东北。虽然离故乡有些远，但是，呼吸到的还是黑土地的芬芳。这一段记忆里，“吃”是另一个让我现在魂牵梦绕的主题。锅包肉，酸甜可口，酥脆清香；红肠，虽然有些咸，但是却抵抗不住它的香；汆白肉，肥而不腻，因为有了酸菜的综合；血肠，入口即化，同样要搭上妙不可言的酸菜；涮毛肚，就那么一个小锅，却让我想起来就止不住自己的口水；酱骨棒，必须配上吸管用来吸里面的骨髓；朝鲜冷面，夏天那一碗加上冰的酸汤，驱走了多少酷热；下了晚自习都要和小朴去排队买的烤鸡脖子，因为撒上了糖，便有了自己的独到之处；烤玉米，刷上辣酱撒上孜然，有时就是我们的一份饭餐了；熏鸡架，熏鸡翅，是我们最奢侈的零食。满大街的烤肉和东北饺子，还有春饼和卷饼......大学那些年，可能是我人生中最胖的阶段了。

   工作后，成家生孩子，愈发抵挡不住对故乡的思念，女儿两岁半那年，带她踏上了故乡的土地。那十几天里，她吃到了我爱吃的锅包肉；吸到了大骨棒里的骨髓；站在中央大街上吃了最正宗的马迭尔冰棍；看到了自然保护区里的仙鹤；她也在东北的蓝天下拿着棒棒糖奔跑，还和我一样采了很多无名的野花。可是，这段记忆现在一定已经消失在她的脑海里，于她而言，只是那一时的快乐，于我而言，更加不舍。乡愁，在年尾时来得更猛烈，让我哽咽，成了心底自己都不敢触碰的部分。

   在你心里，应该也有那么一个地方，它可以让你安静，让你踏实，让你想与世无争地在那度过余生......

（所有照片均拍自2012年回家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