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以汝代定”释疑

“以汝代定”释疑

蔡暄民  

    陶瓷界已形成公认的定律说“宋徽宗也是因觉得定窑器是芒口不好用而以汝瓷代之。”这在顾文荐《负暄杂录》，叶寘《坦斋笔衡》，陆游《老学庵笔记》均有记载，即因为“定州白瓷器有芒”故“不入禁中，惟用汝器。”此结论流传千年而无人提出异议。

    我却认为此观点难以让人信服。试想：口有芒，作为皇室宫廷完全可用金银去包镶。而事实上，在很多出土的定窑器口沿上均镶有金、银。如此镶嵌在当时可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使得定窑的身价也更显得珍贵，而极具奢侈的皇室是断不会舍不得这份开支的。

    因此，以定有芒口而用汝去代替之说无论如何难以成立！

    我认为“以汝代定”完全是因宋徽宗的审美情趣所起的作用。宋徽宗是历史上有名的穷奢极欲的昏君，最典型的例子是搜刮江南奇花异石，不惜千金用舟北运，称谓“花石纲”。但是，他也是一位能书善画的艺术家，独创流芳千古的“瘦金体”。从这点上可以看出，他不喜守旧好创新，走自己的路。自然，他对御窑瓷有自己的审美要求也自然而然的了。他崇尚道教，在全国大力推行道教和扶植道教，大兴土木，大建道观，刊行道教书籍，自称“教主道君皇帝。”道学的“静养依归”和自然、含蓄、恬淡、质朴的审美观决定了对青色的格外青睐，青色的玄幽，静谧，正适合这种审美情趣。道教在祭天仪式中，斋蘸时献给天神的祈祷词，就称做青词，又叫“绿章”。它的由来，由使用青藤纸作为书写材料而得名，史籍中曾多次记载宋徽宗作青词的地方，“弃定用汝”正是这种崇尚青色的审美观的作用。在封建社会，皇帝个人的审美爱好，往往直接决定官窑的釉色、造型等，这在陶瓷史上不乏其例。

    从宋徽宗喜欢标新立异的个性来分析，他也很希望将自己的设想变为现实，挣脱因循守旧的樊篱，在他手中独创一种以青色为主色调的御瓷。汝窑也就在这样的背境下产生了。汝窑确也不负众望，它的一产生就独步瓷坛，自宋至今的千余年间，力压群芳，一枝独秀，稳坐诸官窑之首，成为瓷坛人人翘首仰望的宝贝。

    汝窑器胎质细腻，呈香灰色，釉色呈一种淡淡的天青色，釉面开细密的纹片（无纹片者更佳），与其他青瓷的釉面明显不同，它的光泽不火不亮，凝脂似地透着宁静和沉稳的韵味，会让你的心如堕入平静的幽谷，忘却世间的烦恼，任何不安分的想法在这青幽的光泽中被彻底过滤殆尽。正因为它的珍稀和特别迷人的特点，仿品自宋元以来各朝皆有，但胎多为注浆模制，胎壁较厚，胎色偏白，迎光细视不见真品的微红色泽。釉色又清澈透明，呈贼光状。

    “定窑有芒”，主要是指定窑的碗碟，因复烧工艺造成的客观缺陷，而瓶、尊等立件也少见芒口。芒口的碗碟给日用中确实带来不舒服的感觉。口芒则割唇，足芒则勒手。故在汝窑的烧制中也将这缺陷彻底弥补了，碗、碟洗的边口和足部全满釉相裹，用支钉烧制,造成汝窑的底部基本全可觅到细小的芝麻钉痕。但也有少量足部露胎的洗碟,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一件圈足未镶釉汝窑划花洗就是例证。这也从另一侧面证明“定窑芒口而以汝窑代之”的观点,令人难以信服。

    虽然，宋徽宗在生活上穷奢极欲，但他在艺术上，特别在中国陶瓷艺术界为世界创烧了一种惊世骇俗的艺术精品——汝窑。这绝不是因为“定窑有芒”的原因，而是他个人审美观和时代审美观的强烈要求下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