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山 风 情 拾 韵》
□ 冉 晓 光
葛 城 街 舞
对着天空袒露表情
把生活从墙旮旯拽到大街上
让心跳达到一百下
葛城人肯定忘了自己的年龄
脚下旋着大巴山的劲风
双手舞动一片夜色
举手投足早没了背二哥的影子
一招一式倒有几分猎人气质
男人女人的眼睛同时发亮
我站在远处眺望一阵子
听见那些快乐的脚步踏着旋律
轻轻弹跳出时代的响声!
鸡 鸣 寺 听 茶
两片嫩绿竖起耳朵
从一座大山的怀中展开翅翼
频频地向我暗送秋波
鸡鸣寺的禅钟响了三声
山门外一缕沁人心脾的茗香
远远地被我听见
越过古寺别致的飞檐
我又一眼望见峰峦之上的祥云
被几滴露水超度
哦 这里是一方润泽的福祉
我仿佛看见天底下所有的香客
正朝圣般赶来……
表 妹
妹妹 你的确美而丰腴
怪不得我在山外一想起你
云就遮住你的身子
吮一口弥猴桃汁
我又想起了你送到我嘴边的
第一枚浆果
巴河岸边那么多的苦日子
我一串一串都丢失在
你甜甜的笑靥里了
记得我天真地伸过一回手
轻轻捋了一把你的羊角小辫儿
至今还能嗅到芭芒花的香气
如今我算是走出大山的名人了
而你那份献身故土的痴情
令多少名人感动……
羊 儿 坝 奇 观
爬上羊儿坝很想说一声久仰
却发现自己竟如此语塞
而山上的鸟儿却妙语连珠
是谁将一面硕大的镜子
镶嵌在一幅浓墨重彩的国画里
让少女般的鱼在碧波中嬉戏
突然间我捕捉到一种声音
乍一听有如洪钟大吕般雄浑
细细分辩又像恋歌萦绕
于是我险些就把自己弄丢了
以至于后来有朋友戏谑地问我
是不是想留在大山里"追鱼"!
索 桥
男人一条胳膊 女人一条胳膊
伸过沟河就抓住了两座大山
让梦在吆喝声中出发
走一步摇三摇是心在作痛
似乎每一步都踩着前人的肋骨
两根绳索紧系着一生的命运
生是这条路 死也是这一条路
深深浅浅的足印渗满血迹
一座索桥就是一个悠长祈愿
幸福永远在对岸招手……
篱 笆 墙 的 影 子
透过篱笆墙的影子
我是多么想发现女人和狗
却被藤蔓挡住视线
带着刀耕火种的印象
我错把青豆揣摩成了红豆
让它们隔着栅栏相思
苔藓覆盖的岩石上打不出深井
山民也就少了些井绳的缠绵
日子自然是简单又简单
据说山上的女人一生流几回泪
山下的小河就涨几次水
男人们没有几个能走出大山…
木 瓜 溪 的 故 事
木瓜溪的故事已被人遗忘
我只能掬起一捧清泉
蹑足走过吊桥
十一月的山风吹过
让我看见收割之后的玉米地
在半山腰裸着脊梁
传说有几个带枪的人
第一次给人民打了张白条
拿走几穗玉米
而就在他们路过的方
出现了一大片苏维埃的天空
穷人可以直起腰走路
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
有个带枪的人壮烈地倒下了
鲜血染红一片玉米……
高 山 上 的 女 人
高山上的女人
站起身比山要高一点
她大概是一个月梳一次头
庄家的叶子挂在头发上
由青变黄
男人身子骨的毛病
是刀耕火种的年代落下的
下地成了她的私事
她偶尔下一次山
为男人换回一壶老酒
给远方的女儿寄一封信
夜里 抖落掉浑身的倦尘
紧挨着男人躺下来
才想起自己是个女人……
八 台 云 霞
做梦娶媳妇的美事儿
是城口人在八台山琢磨出来的
第一个抵达八台山的人
一伸手从天空中撕下一片云彩
擦把汗竟擦出了仙女的暗香
于是造山之神布施一碗圣水
为铺路的先行者点染一道长虹
千山万壑拱手相迎
或许 这就是世间最早的天路
它圆了大山里几代人的梦
也拉近了通往天堂的距离
头一辆卡车开进八台山的那天
真的有貌若天仙的女子
想留下来为巴山人传宗接代……
吊 脚 楼·雪
穿过风雨的吊脚楼
还能挺身顶住一场大雪
我真为它捏一把汗
它原来的主人谁也记不得了
据说游击队在此打过一仗
那一夜它的确伤得不轻
几年前来过一个城里女孩儿
代替她爷爷找到几个弹孔
抚摩着房柱子流了场泪
直接伸延到大山那边的小路
唯一能提醒人们一点的是
吊脚楼在这一刻可不能倒下
往事可以在秋天打住
第一场雪自然是无足轻重了
我却怎么也忘不了这儿
青 龙 峡 走 光
走过最后一座索桥
我目睹一个清纯若水的女子
在山涧浣洗手帕
野杜鹃在云崖上喊了一声
峡谷的飞瀑溅起彪悍
传说中的青龙并没有露头
仍旧是那女孩儿的一个手势
差一点就让我乐不思归
误把一簇簇山花当作信物
这样一方神秘的净土
估计谁来了也都会恋情丛生
我不应该是唯一的情种……
巴 河 船 夫
巴河的船夫掉了牙齿
可一旦说起流水一样的往事
一个个立马会滔滔不绝
光着屁股拉纤的桡夫子
有意无意都在炫耀自己的雄性
被岸上的女人偷窥过几回
九曲十八湾的滩头
硬是被长一声短一声的船歌
喊成一串湿淋淋的日子
巴河水故意倒流三千里
莫非要群山和大海一起来慰藉
那一竿子撑不到头的痛楚……
山 魂
大山里的小路只有一个方向
是脚尖向上的地方
手扒岩至今还在发抖
爬过去的背二哥有拭不完的泪
掉下崖的冤魂骨头都散了
大山里的大路铺着阳光而来
是幸福落脚的地方
路是大山不死的灵魂
深深地萦绕在几代人的梦里
命运的隘口布满血痕
走出大山的人回头一望
土生土长的那颗心正原路返回
顿足于母亲的视线里……
悬 崖 上 一 株 玉 米
悬岸上一珠玉米
甚至比我山里的妹子还要抢眼
你敢跟她说相见恨晚么
是的 她是那样婷婷玉立
要是没有云遮雾档
少女般纤细盖过阳刚之美
春天到夏天的那些日子
没人能听到一句真正的情歌
而她却默默地爱了一回
宛若一段旷世的奇缘
她怀抱情人欲纵身一跳
活脱脱一个宁为玉碎……
岩 耳
石缝里长出的耳朵
总是悬挂在又高又陡的峭壁上
啼听世界
鲜嫩成老娘的双唇
亲吻儿女时还要说一大堆的话
让日后的生活踉踉跄跄
被一双粗糙的手抚摩之后
感恩的泪水在八月的午后流干
三叶草有了抬头纹
倘若你听到的第一声赞美
来自山珍海味之后的某个饱嗝
那你得多留个心眼儿……
苍 鹰 在 上
看一只鹰掠过的影子
我想起大巴山那些倔强的兄弟
披荆斩棘的身世
雪宝山 大塘口的驿站
最早见证羊皮贩子随身的腰刀
为赶山的人壮胆辞行
扬起头颅有苍鹰在上
是谁头一次把自己的欲望打开
让世风渐入无人之境
苦楝果 香樟树
竟然在八月瓜的眼前频频牵手
派生出割不断的恩恩怨怨
我原本想借苍鹰在上
用今天的语言触摸昨天的情感
使我的兄弟豁然开朗!
漆 树 的 灵 魂
仿佛是一个英武的斗士
有意将锋利的战刀扔给对手
迎接一次又一次进攻
顶天立地的一种精神
刀光血影里从不见后退半步
默默承受切肤之痛
流尽最后一滴血是不死的誓言
一寸一寸点燃生命之光
用自己的伤痕抚平岁月的伤痕
面对一件漆器你可以无言
而那无与伦比的质地及其亮泽
则是它的灵魂在闪烁……
黄 安 坝 之 约
坚信百年之后的恋人
一定会沿着我有意留下的足迹
相约而来
黄安坝的晚风海拔最高
当我绕过山丘巧遇红豆树时
不经意地把缘分抓痛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
哈尔滨美男子一曲敞放的牧歌
撩动篝火边难捺的野性
一抹月光越来越薄
木屋里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
都不会是一夜情
允许她苦守一片圣洁
我说过爱她就要一辈子珍惜她
就决不会碰她一指头……
带 路 的 人
大巴山深处原本就没什么路
是带路人独劈的蹊径
带路的人注定要走在别人前头
一路上披荆斩棘还不算
而且还常常会第一个流血
我崇尚一批又一批带路的人
是他们踢碎了一穷二白的年月
将纯朴的山民引入康庄大道
带路的人时下虽然西装革履了
还是看不惯女孩子露着腰走路!
苦 荞 花
她已经缓缓地将自己打开
从一片鹅黄的细腻之处开始
触摸一次次阵痛
月光 泄露圣洁的经期
而她却在憧憬未来的黑孩子
执意保持的那分苦涩
有人竟百般地表达某种心思
分明是要索回朴质的爱情
金秋时节回望大山的那一眼
是一次缘分的指认么?
背 篓 小 曲
一脚踏两省的界梁上
谁的背上承载着历史的重量
挺立在寒风中左右为难
头脑大肚量小的竹背篓
拼命地伸出两只干巴巴的手
紧紧地抓住求生的出路
苦日子便一天天喘着粗气
汗流浃背地往高处爬
背篓里塞满了一家人的指望
如今的巴山人仍舍不得背篓
坐车赶集时都不弃不离
显然是在提示些什么……
巴 山 红 豆
被巴山豆硌痛了牙齿的男人
见了女孩儿就抿嘴一笑
豆子的肌肤白里透红
生长在北国与南国的交界处
让两边的人都犯相思
我山上山下地一通苦寻
如若能撞见最优秀的那一颗
这辈子也就算没白活
当她掰开心向我表白的时候
我知道她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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