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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德科
一
此刻，我的朋友程声平正在翻阅一套题为《锦瑟华年——安思远私人珍藏》的书籍。这套书印数很少，没有公开发行，只有受邀参加纽约佳士得专场拍卖会的人，才有机会获得。
程声平是一位建筑师与室内设计师，去年他为一位北京富豪设计了私人住宅。三个月前，那位低调的富豪从纽约拍回了安思远的一件藏品，也带回了这套书籍。
程声平关注的不仅仅是安思远的古董，还有存放那些古董的那套房子。
安思远住的是纽约第五大道 960 号的公寓，街对面就是中央公园，步行十分钟就是大都会博物馆。据说这是纽约最好的三处房产之一。
安思远在 1977 年的经济萧条期买下了这套公寓，一时宾客往来，奇珍共赏：女演员克劳黛·考尔白是他的红颜知己，流行巨星弗兰克·辛纳屈常在他家中献唱……
那些来自东方的物件，看似随意地躺在西式风格的房子里，丝毫没有违和感，呈现了东西文明交融的巨大可能性。
安思远是谁？程声平的注解是：“安思远不仅是美国富豪，更是研究中国明代家具的三个里程碑式人物之一。另外两个是德国的古斯塔夫·艾克和中国的王世襄……”
| 《安思远私人珍藏》：安思远公寓一隅 |
二
玩古董的人要是不知道安思远，相当于一个写小说的人没听说过福楼拜，一个影评人没领教过库布里克。
安思远是美籍犹太人Robert Hatfield Ellsworth的中国名字。这位十个月前辞世的收藏家，被誉为“亚洲古董之父”、“明朝之王”。
至少有两次，当安思远发现自己所购的古董是被盗文物时，立即主动无偿捐赠给中国政府；现在，它们幸福地躺在中国国家博物馆。
他的遗嘱是：一部分捐赠给大英博物馆、大都会博物馆等，另一部分公开拍卖，仅有极少数赠予朋友。
今年3月份，安思远的千余件私人藏品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连续开槌六场。一生所藏，七天散尽。
来自全球24个国家的买家，一共在这里花掉了1.3166亿美元。
如此神圣的场合，当然少不了中国买家。其中，著名收藏家刘益谦拍下了一尊“11-12世纪西藏铜瑜伽士坐像”，花掉了486.9万美元。
据说，只有两个中国人，被允许进入安思远公寓中那个最隐秘的房间。一个是刘益谦，另一个就是那位低调的北京富豪，他也想拥有一套安思远那样的公寓，安放他的那些古董。
安思远的房子，让那位北京富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前，我的朋友程声平为他设计了一套房子，他惊讶地发现，设计理念与之惊人地一致。
三
安思远流传最广的一句名言，大概是：“如果你无意与这件作品朝夕相对，那就千万不要收藏它。”
他在纽约第五大道 960 号的那套公寓里，与他毕生收藏的古董朝夕相对。他把古董当作了日常用品。这些“日常用品”，如果仅仅只算被拍卖的那部分，就价值1.3166亿美元（逾8亿元人民币）。也就是说，安思远的房子光是“软装”就至少价值8亿元人民币。
其实，这个数额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资本大鳄”刘益谦把他的藏品全部放进他的房子，其价值恐怕远超安思远。光是他从香港拍回来的那只鸡缸杯——明代成化年间的一件小瓷器，就花了他约2.8亿港元。
刘益谦似乎也把古董当作日常用品，他曾对着媒体的镜头，用那只昂贵无比的鸡缸杯泡茶喝。
很多中国富豪的古董，是锁在保险柜里的，他们似乎从未理会过安思远的那种“朝夕相对”。在他们中，刘益谦已经算是非常有品位的了。
“我在杂志上看过刘益谦在上海浦东的那套汤臣别墅，挂在挑空客厅的那幅画颇有美学养分，但是它的尺寸与色彩，跟整个室内空间非常不协调。”作为建筑师，程声平的感慨是，“特别是那个铁艺楼梯，完全是比例失调、细节变味的法式山寨版。像安思远住的那种房子，被抄袭到中国之后，已经被汤臣一品、星河湾等豪宅开发商异化成了‘夜总会’的代言词。”
四
程声平的结论是：“安思远的房子，差不多是当今世界上最有品位的城市公寓。在中国，家产胜过安思远的富豪，要多少有多少，但他们中大概没有人能够稍微追上安思远的居住品位。”
怎么解？
“地段就在纽约中央公园边上，建筑是纯正的新古典风格，室内是美国黄金时代富豪的标准品位。这些都不用多说了。一套值得传颂的房子，必须要有美的器物来陪伴。你可以不喜欢安思远的那些古董，但你不能否认它们是美的，它们是文明的沉淀。”
“安思远的室内装饰，提供了一个东西方文明交融的完美案例。文明是共通的，比如中国的明式家具，被公认是全球家具设计的一大高峰，安思远把它们妥帖地放进了西式新古典风格的空间里。”
翻开程声平手上的那套书籍，可以看到：在安思远公寓的前厅正中，挂着一幅潘天寿的《满堂清芳》，画作两侧点缀着一对英王乔治一世时期的镀金桃木双烛台，烛台下方有一对明代的黄花梨圈椅，地上是一张 19 世纪的宁夏织毯……
| 《安思远私人珍藏》 |
五
中国房地产界热捧的纽约豪宅，大概有法国建筑师设计的ONE 57、日本建筑师设计的伊丽莎白152号、美国建筑师设计的公园大道432号……
这些房子，不过是纽约New Rich们的最高级住房选择。对于纽约的Old Rich们来说，安思远在第五大道 960 号的那种房子，才是必选项。
如今，安思远已经辞世，他住过的那套公寓，下一个居住者会是谁？中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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