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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个能给你自由的城市


/杨熹文

 

若把人情世故,世俗约束全部抛开,我内心最深处,一直在寻找一种自由。

 

这种自由,没有半点胡作非为的含量,只不过单纯地想做自己,想卸下八面玲珑的伪装,让自己任性爱哭的脾气释放,想不顾旁人的眼光,认真地做点真正热爱的事。

 

然而这样正当的自由,却也是不得的。

 

在家乡的城市里生活二十余年,没活出什么亲近,倒活出了一股恐惧。我总觉着自己活得像是被推上了舞台的中央,被蒙住了眼,限定活动区域,身边摆满一杯杯装着水的容器,游戏规则就是持续不停地走而不能踢翻一杯水。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屏住呼吸盯着我,我战战兢兢的一举一动,惹得自己身上冷汗涔涔,却听得观众唏嘘或叫好。

 

我的家乡是个人口密集的城市,清晨和午夜均是车水马龙,但人的脾气却活成了一致的:早恋晚婚是错的,赶在爹妈老去前生孩子是对的;创业和搞艺术是错的,一辈子抱铁饭碗朝九晚五是对的;活得淡然简朴是错的,把钱用来撑脸面是对的;特立独行是错的,把半个身子倾进别人生活里是对的……你只要做出稍稍出格一点的事,就会瞬间有数张大脸逼近你的面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应该……”“我这都是为你好……”

 

我从小到大一直承受着这种世俗文化,家中长辈批发来的标准全部落在我头顶。尽管我有多么憎恶这一切,却还是无法挣脱,十岁时我不惜熬坏一双眼睛力争班级第一名,十五岁时被告知世界上有那么多作家但不会是我,二十岁时父母操尽心害怕我找不到工作丢了谁的脸,二十三岁时每次饭桌上都会有人问“有没有男朋友,应该结婚了吧?”我觉得生命窒息,活着难受。

 

我常年拿乖乖女的身份作掩护,尽力达到长辈一切标准,讨好着每个人的欢心,看起来就是那种旁人眼中特别听话的女孩子,可谁也不知道,看起来老实又窝囊的我,一直在暗中用很极端的方式处理着与世界的关系——自由即是我的底线。一旦有人和我说,“你应该去做什么……”我就斩钉截铁地确定了这段关系的结束,而若一个地方让我失去自由,我便会即刻离开。这导致我的很多离开貌似突然发生,出乎意料,有点像逃离。

 

弗吉尼亚·伍尔夫说,“走向人内心的路,永远比走向外部世界要漫长得多。”


我悄悄在心里挖通着隧道,就像在《肖申克的救赎》里坐冤狱的安迪,用小石锤策划着逃离的那一天。成人后我逃到了大连,不够远,逃到了美国,留不下,逃到了新西兰,这个国家肯接纳我,游荡了几个城市,我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属。

这种归属,就是我要的自由,让我不在乎远行是苦旅还是炼狱。

我从前对自由只有模糊的概念,抵达陶朗加才踏踏实实感受到。一个人胖是自由,瘦是自由,贫是自由,富是自由,和男人结婚是自由,和女人结婚是自由,十八岁结婚是自由,八十岁结婚是自由,突然辞职去搞音乐是自由,身无分文立志成为百万富翁是自由,一辈子租房子是自由,一生穷游流浪是自由,活得八面玲珑是自由,脾气倔强古怪也是自由……在这里,成年之后,你完完全全地拥有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穷或富,顺或窘,悲或喜,自己负责,无人干扰。

国人有种观念,觉得西方人冷漠,现在我倒觉得,这“冷漠”恰到好处。我们常说,一言一行皆是教养,我自认为尊重对方的选择,不去别人生活里挑战界限感,这是最大的教养,也是人性中最大的体面。你是你,我是我,你有难,我第一时间前去帮忙,绝不落井下石,你有福,我默默祝愿,绝不上前邀功图赏。我们负责各自的人生,保持距离,相互尊重。

 

初到陶朗加时有一次被人问起,“你有什么梦想?”

 

那时我每晚去餐馆洗碗,连下周的房租还没有眉目,我扭捏地答,“挺想写东西的……”

 

结果朋友纷纷表示,“好棒啊!”“你一定会成为作家!”“好好加油啊!”

 

没有人说,“呵,你还会写东西?”

 

这件事对我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我那一刻在心里想,“真棒?成为作家?我也可以吗?”

 

我终于活得像个人了,敢于做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顾及旁人的眼光,我在这里做了一些比较疯狂的事,裸泳,涂鸦,住房车,走四方,无一件事被人贴上标签,叽叽喳喳地被判断。自由,即做自己的感觉,真的好,我开始相信自己具备实现梦想的能力,也相信有梦想的人应该在自由的城市里活一次,感受一下,这世界上,车库里能出现科技达人,贫穷也能造就写作人才……偶然间看到一句话,“总有人要赢,为什么不是我呢?”是啊,世上的生活方式,谁有资格评判正确或错误?

 

和一个朋友聊天,说到观点和事实的问题,很是喜欢。

他举了这些例子,比如“土豆是食物”,这是事实,但“土豆好吃”,这是观点。“xx是作家”,这是事实,“xx是好作家”这是观点。很多人混淆了观点与事实的概念,才让我们的生活难过。

 

想想那些年最怕别人苦口婆心地对我说“这是为你好。”

你都不是我,怎么知道什么是为我好?你怎么知道在那看似顺从的表面,我的内心不是向往着一场暴风雨般的生活?

小时候不太理解大城市的魅力,觉得若要奋斗去哪里都好。后来停留北京和上海几次,我才悟出些什么道理。每一次路经地铁或公交站,看见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背井离乡一定要来这里,也许他们并不是看到了更好的生活的可能,而是来给梦想找到一个健康的生长环境,总有一些城市宽容又自由,充满梦想的气息。

 

如果实现梦想真得有什么捷径,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那个能给你自由的城市。

 

去年回国,吃了不下十桌的饭,发现人人都活得特别规矩,纷纷问我同样的问题。再看看身边的人,多少我这样的姑娘,就活成了个样板间,二十二岁恋爱,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生孩子,三十岁为了老公出轨闹离婚,四十岁听孩子回家讲同学们的攀比心,五十岁絮絮叨叨孩子为什么不结婚让自己在亲戚朋友的面前抬不起头?这些世俗的标准有一点好,它们安全,让人拥有一眼即可望到尽头的人生,却有一百种坏,让人失去自己的喜好,热忱与梦想……

 

我童年时认识一位叔叔,他是爸爸的朋友,我记得旁人戏谑他是神经病,只因为他爱好艺术,在家中挂着一墙壁的面目狰狞的画。后来长大后我才发现,那些画是毕加索,是艺术,不是神经病。我过了十几年之后去打听,才知道,别人说起他,均是这样的语气,“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没结婚呢,开个破出租,和老妈子住一起,没钱没房子,谁和他过日子啊!”那一刻我痛恨,颤栗,就像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案。“

 

早年王小波在给李银河的信里写道,“比方说你我是二十六岁的男女,按照社会的需要二十六岁的男女应当如何如何,于是我们照此做去,一丝不苟。那么我们做人又有什么趣味?好像舔一只几千万人舔过的盘子,想想都令人作呕。”


自由对一个人的意义不同,人做出的选择也会有差异。一片面包,一条毛毯,一点自由,你选哪一个?于我来说,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走自由。

我们各自选择,彼此珍重也尊重。


 

一半写于等图书馆开门的清晨,一半写于图书馆中

署名:一个热爱自由的人


作者简介:杨熹文,常驻新西兰,出版书籍《请尊重一个姑娘的努力》,讲述一个姑娘在异国他乡的奋斗史。欢迎关注新浪微博@杨熹文,微信公众号@请尊重一个姑娘的努力(neversaynev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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