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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半月谈
主播 | 张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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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我和罗小美隔着千山万水
罗小美是我来上海后，认识的第一个上海姑娘。
那时，我从小城的事业单位辞职，揣着1000块钱，来到流光溢彩的上海，寻觅能够撑起梦想的东西。
我第一天去单位报到就遇到了罗小美。因为面试时有过一面之缘，在公司门口遇到她时，就笑着和她打招呼。
没想到罗小美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径直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儿……
当我知道罗小美是本地人的时候，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大都市的女孩子，天生有种优越感，惹不起，我躲得起。
可要命的是，罗小美是我的直属上司。如果不是后来无意中看到她的身份证，我很难相信，罗小美那时已经30岁了。
看着根本不像30岁的罗小美，不是简单的漂亮，还有一种骨子里的从容。在小镇长大的我，在罗小美面前，是自卑的。
那点自卑，来自她聊天时随口冒出来的英文品牌，而我分不清说的是衣服，还是化妆品；
来自有天她将我叫到办公室，指着我有点土气的T恤短裤，淡淡地说，以后别穿这种路边摊的衣服来上班。
其实那天，我挺想冲她嚷，我每个月的工资，扣去房租，怎么可能买得起你身上的名牌？
但我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大都市长大的罗小美，自然理解不了一个外地姑娘生存的艰难。
眼前的城市很美好，我却有种将自己压扁了也挤不进去的绝望。
我与罗小美就像我与这座城市，中间隔着千山万水。
02/她温柔一笑将我的苦劳抹掉
我挺看不惯罗小美的。
在我出生的小城，30岁的女人不结婚，说话还有些嗲的话，会被三姑六婆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有时看着罗小美那么“娇柔”地对同事、客户说话，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当然，这种看不惯的情绪里，或许还带着一点嫉妒。因为我埋头工作，勤勤恳恳地写方案，却比不上罗小美很“女人”地解释几句效果好。
罗小美深谙如何恰到好处地讨人喜欢。就连“作”起来，也很有味道，不让人觉得唐突。
有一次，我被安排负责一家大型食品公司的广告策划案。大老板对这个项目很重视，罗小美也和我反复强调，不能有闪失。
所以我不敢有任何怠慢，每天加班到深夜，甚至回到家，梦里我也还在想着怎样将方案做到尽善尽美。
可熬了大半个月，对方还是态度暧昧地不肯签约，我有点泄气。
后来罗小美只好亲自出马。酒桌上，她温婉得体，谈笑风生，将场面话、生意话说得让人特别受用。
一顿饭吃完，对方第二天就爽快地签了字。
这个项目，我累死累活地忙活了大半个月，最后老板将功劳全都记在了罗小美的头上。
她只不过是那么温柔地一笑，那么恰到好处地一解释，就将我的苦劳抹掉了，我觉得满心委屈。
罗小美大概看出了我的小情绪，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坐到我面前，莫名地冒出来一句：“怎么啦，不服气？”
她问得这般直接，我有点手足无措。
罗小美随即淡淡地说：“妞，你要记住，老板看重的永远是结果。有时候，光埋头苦干是没有用的，还要学着怎么把你做的说出来。”
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其实你很优秀，自信一点。”
我愣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
在这之前，我看不惯罗小美，嫉妒她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我却要付出几倍的努力。
而且我觉得罗小美也有点瞧不起我。我土气、不懂变通，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但也许，我误会她了。并不是罗小美瞧不起我，而是我自己，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得自卑又敏感。
其实罗小美说得对，老板要的，永远是结果。如果我在之前和对方谈判的过程中，能够像罗小美那样，自信点，态度柔软融通点，也许最后不用她亲自出马，我也能顺利签了单。
她给过我机会，是我没抓住。
03/上海姑娘也没想象中风光
我对罗小美的印象渐渐有了改观，在她的影响下，我也开始穿得体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美丽大方，一点点让自己变得自信、从容。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一向柔软圆滑的罗小美会为了我，和大老板吵架。
那时，我已经跟着罗小美混了两年。因为努力，原本公司要将我升为策划部主管，没想到，后来又变卦了。
因为老板有个重要关系户的女儿进入公司，直接代替了我的位置。
罗小美知道后很生气。她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您不觉得这样对徐娅来说不公平吗？如果您坚持这么用人，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罗小美，你以为你是谁呀？公司少了你，照样转！”老板恼怒之下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可这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谁都知道，罗小美是他高薪挖过来的总监，少了她，是公司巨大的损失。
结果，因为罗小美的坚持，我顺利升了职。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太明白，罗小美为我去和老板据理力争的原因。尽管那时我在她手下已经干了两年，但我们的感情，并没有深厚到值得她冒着丢工作的风险，去为我讨公道。
后来我忍不住问她的时候，她淡淡地说：“和你没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他公私不分而已。”
我知道，她这样说，是不想让我觉得欠她人情。而那天之后，罗小美在我心里，不仅是上司，还是朋友。
有天晚上，我在酒吧喝得大醉。服务员让我找个朋友来接我时，我下意识地报出了罗小美的名字。
说不清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她，可能潜意识里，我觉得这座城市找不到比她更值得信赖的人了吧。
罗小美将我送回出租屋后，我又哭又闹地说了很多。我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北方小城，有个很爱我的男生等我回去。
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问我：“徐娅，家里逼我，我可能要去相亲了，你还愿意回来吗？”
我不舍，又不甘，同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浮萍般漂在这座城市，银行卡里没有多少存款，而且即将失去爱我的人了。可我还回得去吗？
罗小美试图安慰我，我一遍遍地朝她嚷，你永远也不会懂一个外地女孩的辛苦。后来她不再说话，给我泡了蜂蜜水，将我安顿好才离开。
第二天看到罗小美，我有点难为情。
中午吃饭的时候，罗小美坐到我身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一个外地女孩不容易，但你觉得本地女孩就容易吗？我到现在，还和我爸妈挤在一套小公寓里。
这座城市多繁华、多现实呀。我都32岁了，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我也只是想在房子、现实之外，再奢求一点爱，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罗小美，突然有点心疼。
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心里都有苦，上海姑娘罗小美，也没有想象中风光。
喝完最后一口汤，罗小美说：“真爱不容易，如果你后悔了，就赶紧回去，这并不丢脸。”我犹豫不决的心，在她这句话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04/我们一直没有走散
我离开上海的时候，罗小美也开始积极相亲了。
2016年春天，我和罗小美先后结婚。
说起来很奇怪，有些曾经非常要好的朋友，都没能来参加婚礼，但我和罗小美，却不远千里，携着自己的伴侣，去给对方当面道喜。
向亲戚朋友们介绍罗小美的时候，我特别自豪地说：“这是我曾经的上司，上海姑娘，漂亮吧？”
在一片恭维声里，罗小美笑得很得意，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看着她一直微笑。
作者：猪小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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