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宋湖田窑观音造像
神创造了人类，人类创造了瓷器。
瓷器并不神，玩瓷器的这帮人很神，故称“瓷神”。
如果你今天去景德镇，并且愿意花一点功夫多认识一些制瓷的师傅，你就很容易发觉瓷器这种“泥打火烧”的并且完全由人类设计和制作的东西，毫无疑问存在无限种创作可能。换言之，你永远无法限制或者猜测制瓷师傅会烧造个什么东西出来。——有些瓷器是产品需要，有些瓷器是创烧需要，而有些瓷器可以说纯属娱乐。
今天我们烧造瓷器如此，时光倒推一千年或者两千年，伟大中国历史长河当中的无数窑口其实也是如此。——变化的只是时间，但是事情还是那么个事情，当年的窑工可能烧造出来什么东西，你不能以你今天形而上学的小经验去局限他们。
原始青瓷大家所知道有官方出土记录的，比如当年可能会烧造个猪圈——如果没有这个官方出土记录，你可能就很难想象，烧个猪圈出来有什么用。当然除了猪圈，还有一些我们现在无法想象的瑞兽形制，以我们今天的浅薄经验来看，这些瑞兽不仅没有用，而且很不真实——只要没有官方出土记录的支撑，这些东西你就不好判断为“真”。
而事实上官方的出土数量比起我们国家的整体出土数量，可能不足百分之一，或者还可能低到我们大部分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有些人谈瓷必谈故宫，好像故宫藏品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无所不能的参照标准，这个事情显然缺乏理性。
大清本朝的官窑，两地故宫加起来，肯定不乏精品。但是明代以远，故宫所收藏的东西也许就不是那么高级，或者说你不如很多人想象的那么高级。即使清朝皇帝喜欢历史上的珍瓷，但是因为时代和文化的原因，皇帝也不会为此去动员大家挖坟掘墓——在资讯传递不够迅速也不够准确的年代，即使你动员全国力量去寻找传世珍瓷，那个收获其实一定是十分局限的。
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跟历史上的所有时代都不一样。具体有什么不一样，诸位可以自己发挥一下想象力。——我可以想象的是，今天我们接触到历朝历代大量瓷器的机会，可能比当年的皇帝可能还要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 乾隆盖碗
我觉得每一个喜好收藏瓷器的人，建立自己理性的逻辑，以及培养自己独立的判断能力很重要——纸上谈兵，或者画饼充饥，对于鉴赏能力的成长毫无帮助。
最近我跟朋友谈起当前的瓷器认知现状，朋友说要“尽量靠近市场”，我就说也不知道怎么靠近才好，我们的市场整体上是“民国+民窑”的形态，实在是太低级。
确实，明清官窑动辙几百万上千万的拍卖价格，摧毁了民间收藏爱好者的自信心，贫穷不仅限制了想象力，还限制了理性和逻辑。
我偶尔会跟身边的朋友讲，如果你不是拍卖市场上的人，你就不要以拍卖市场的价格来指导自己的眼睛——我并不是说拍卖价格不科学，而是说你不能带着拍卖价格来看东西。
一千万以上的拍卖价格，你让现在的任何企业家或者大富豪个人自掏腰包，我觉得他都要想一想，我相信企业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挣一千万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容易。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一千万成交的宣德杯子，放到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手上，都不可能重现那个成交价格。拍卖市场那个圈层，跟你这个圈层不一样，说得严肃一点，阶级斗争非常残酷——你不是那个阶级，你就永远做不成那个阶级的事情。
在阶级斗争的领域，真伪的问题可能不是那么重要——我的意思是，在东西都真的情况下，放在上层阶级流通和放在下层阶级流通，情况可能完全不一样，甚至事情也不是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很多人都以为是同样的事情，也是同样的买卖，这就导致了非常尴尬的局面，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你不是统治阶级但是你有统治阶级的意识”。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就建议你不要用力过猛地玩瓷器，你这一辈子也不玩不清楚，更重要的是你也没有那么多钱去玩。——你不要去做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两个亿的鸡缸杯现在放到你手上，你也永远无法重现2.8亿的荣光。
如果你也可以，那么苏富比是吃闲饭的？
▲ 南宋湖田窑菩萨造像残件
我曾经说过，我对真伪鉴定的问题并不感兴趣，也不会去跟任何人争议——无论你认为对或者不对，我都尊重你的观点。
你可以不尊重我的观点，没有关系，我能想得通。
我们这些人能够走到今天，能够讲出这样的话，并不是靠嘴皮子，而是靠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当然很重要的还有悟性，我并不认为我的悟性是差到不开窍而且可能会拐到国宝帮里面去的那一种。
在我没有把某个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会尽量避免开口说话。但是既然我说了，这些话里面就会包含某种准确的道理。——你可能读得懂，也有可能读不懂，读不懂也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讲得更清楚。
瓷器的事情都讲清楚了，瓷片帮和国宝帮都会得罪，我才不做傻事。
很多人想学习鉴定的技巧，也有些人会私下问我，我都是尽量减少鉴定方面的沟通，单纯的鉴定是没有意义的，而学习到一点点基本的道理对我们来说可能更有用。——我们需要获得的是加减乘除那样基本的方法，而不是某位老师带有偏见的个人观点。我觉得老师也分三六九等，好的老师才有可能带你走上正途，而不好的老师很可能让你误入歧途。
在瓷器的领域，老师与老师之间的意见分歧，跟学生与学生之间的意见分歧一样多——所谓真理是不存在的，大部分情况只是观点的先入为主罢了。
所以我对鉴定没有太多观点，我只是随便说说一些基础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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