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阁记
余有斗室，俗谓书房。两墙书卷脚底起，一扇小窗壁中开。风自东南西北入，气于上下左右通。一叶临窗，可知天下春秋；一星当空，堪察宇宙演绎。故阁不在大小，气通为佳；室不在多少，得一即足。故名“得一阁”。
——题记
古者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其旨在究天理也。
茫茫宇宙，经纬时空。天地氤氲，万物化生。往来反复，变化无穷。此消彼长，生生不已。是为天道伦常。
天有日月星辰布列，或隐或显，或明或灭；地有山河铺陈，滋养万物。若夫草木禾蔬，吸纳宇宙之气，汲取天地之精华，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或华或实，或枯或荣。虫鱼鸟兽，吸纳宇宙之气，汲取天地之精华，发于胚胎，运化而生长。至于大河溪涧，江海湖泊，或蓄或流，或急或缓，皆自然之理也。
物之所存，有静有动，静极则动，动极则静，皆天理使然也。余尝久居斗室不出，可谓静矣，偶然思动，则为静极而动矣。开门扉，出园庭；循曲径，步幽冥；访古迹，探峡洞；涉荒野，听谷风；沐晓雾，振晚钟；观鸟飞，听虫鸣。明明然有迹，悠悠然有声。自然无著意，心中自生情。正所谓感于物而有动，动而有思，思而有义，义而有情，情而有言，言语不足而咨嗟喟叹生焉。言辞有声加之音响节奏，则有诗文。此诗文之所成也。
古人云“文以载道”。文者，物之文理，万物之象也；道者，万物之理也。物存必有理，理能定物象。人观象须明理，明理须察象。无象理无所依，无理象无所存，是谓象理为一。一中有道，道在一中。明道须知一，知一可明道。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知“道”，难知一。一之不知，无复二三。二三不知，十百千万不能也。故欲知万千百十，须知二三；欲知二三，必须明一；明一须观象，观象可察理。象理明，道则明矣。此所谓格物致知是也。
生而为人，察物不能无感，有感则可有思，有思则可为文。文成有待知者，音成有望和者。有志同者，则友来矣；有道合者，则朋聚焉。至若夏虫不可语冰，草牛不可弹琴，非夏虫草牛之过，过在言语者，过在抚琴人，各属其类，语不同而意不通也。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云者，盖物不同，人相异，各得其所，各有其所乐也。各有其所乐，必有所不知各乐其所乐者也。
老子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昔日余尝为文八百，忽一日反观，浅者、陋者、粗者、鄙者多矣，更有不宜为人所道者，遽删大半。就简而如三秋树，从异犹似二月花。
老子有言“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树有百株，或可挺者鲜有一二；花有千朵，略可赏者少有二三。凡事万物，能得一者，可谓大得。
庚子年春三月初九日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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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图片：《红楼梦》拍摄外景地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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