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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廷茂 | 东山套里的老亲戚

乡土大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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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套里的老亲戚

作者:宁廷茂


邂逅老表亲

去年秋天,我在县城里农贸市场一个自产自销的苹果摊上买苹果,交谈中问及摊主贵姓和家庭住址时,摊主说他家是葛石周家庄,姓孙。

“俺表老爷家也是周家庄,也姓孙。”我说,“1963年,我跟随三哥去给表老爷吊过丧,表老爷家在周家庄最西头,两排平房在一座小山头的根前……”

“噢!”我一提表老爷的名讳,摊主惊讶地说:“你说的名字,是我爷爷。我听老人们说过,在靠县城的泥家村有门子亲戚,是爷爷的姥娘家。我只知道有个四表哥在县城大众饭店里当厨师,别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我老家就是泥家村,”我说,“1954年春天,因有个表叔到县法院闹离婚,表老爷来过我家一趟,从他口中我还知道了表叔的孩子叫什么九。”

“那咱是表兄弟了!”摊主高兴地站起身来握住我的手说,“你所说的九哥,已经去世了。”

表弟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把装好的苹果放进我自行车筐里,意思是不用给钱了。我知道山区果农不容易,再三推让之后,最终我还是如数支付了他现金。最后我们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没想到,不期然的一次相遇,相隔多年的一门子老亲戚又联系上了。往事,也像电影回放一样,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70年前第一次见表老爷

表老爷家,也就是我太老姑奶奶家,在东山套里,村名叫周家庄。我听奶奶说过,逃乱时她去过表老爷家两次,可东山套里土匪也不少,没住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太老姑奶奶家待客那叫一个实在,别看菜的个数不多,可每道菜的量都很大,而且很有味道。吃饭时筷子不停地往客人碗里夾菜,挡都挡不住。斟酒、让酒的热情,实在让人不好推辞,生怕你吃不饱、喝不足。临走时,小车子上给装满一袋袋柿饼、梨干、圆红枣和干花生,有时还有现摘的鲜果。

1954年的春天,我在本村小学上二年级。早晨放学,我们排队行走,谁也不准掉队,有老师在校门口监督。有一天早晨到了拐弯处,老师看不到了,有的大点的学生开始戳狗牙,吓得我们靠边走。这时候,从东边过来一辆奇怪的小推车,前后都有人驾着,车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头上缠着长长的辫子。我们跟随车子往西走。

“你们跟着二把手车子干什么,还不快回家吃饭?”路边有人说。我们便各自回家了。

中午放学后回到家里,我发现早晨见到的那辆二把手车子停在了我家院子里,车子一旁站着几个邻居,好像看稀奇的,他们轮流着尝试去推那辆二把手车子。

我在堂屋里见到了表老爷,只见他身穿粗布裤褂,脚上穿一双带两道筋的产鞋,头上的发辫已经花白,盘了好几周。表老爷正跟奶奶说话,一言一行很有气派。

“这是你表老爷!”奶奶边说边让我喊白胡子老头叫表老爷。

我叫过之后,表老爷从袋子里捧了一捧红枣和柿饼,又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叠油饼递给了我。谢过表老爷,我便躲在一旁听大人们说话。这时候发现表老爷面色有些凝重。

“表嫂呀,我家不幸呀!”表老爷对我奶奶说:“儿媳妇不调停(方言,不听话),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离婚,伤风败俗呀!”

听表老爷说,他的儿媳在和儿子闹离婚,今天在县城北街过了堂(开了厅),判(法)官不让他说话,说什么儿子的婚事由儿子做主。表老爷说,他儿子是个老实本分人,噙着冻冻(冰)倒不出水来,肚里有话说不出来。儿媳妇好吃懒做,伶牙俐齿,拿着不是当理说。

“她作为妇道人家,应当以夫为纲,做贤妻良母,可她连孩子的事也不管,还闹离婚,真是可气!”表老爷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公堂上的同志小哥(指法院工作人员)一口一个大爷地劝我,不让我发话,我也不好意思强说呀,同志小哥还说,上级会调查清楚的,会按法律办事的,让我放心,我能放心吗?”

“事摊到身上了,”奶奶安慰表老爷道:“要想开点,相信公家会公断的……”

午饭后,父亲和叔叔把表老爷送出村外很远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见那位表老爷,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后来听说,周家庄的大表叔真的离了婚,那个叫什么九的孩子判给了大表叔。

60年前参加表老爷葬礼

1963年秋天,接到表老爷去世的丧帖,我借了大队的自行车跟随伯父家的三哥去葛石周家庄去人情(方言,吊丧)。

从葛石店东南方向上山,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北上。说是山路,其实就是山洪冲刷出来的水沟,沟里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别说骑自行车,就连推都很费劲,只好用手提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走,生怕被脚下的乱石绊倒。途中遇到一个陡坡,只能把自行车扛在肩上艰难地往上爬行。三哥说过了这个小山,再拐上两个弯就快到了。走路千万别看山,俗话说看山累死马,慢慢走就是了。

走到山半腰,迎面来了一辆下山的二把手车子,车子上推着两个蓆包,蓆包里装满了地瓜干,看样子很沉重。车子前后两个人走得很馒,尤其是车前面的人,不仅步履艰难,而且要承担很沉的重量。“折腰,折腰,抖手(嗖音),抖(嗖)手,……”他们不断吆喝着,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可能是报告路况和相互提醒,注意安全。

翻过那座小山,前面是一片枣林,树枝上挂满了一串串才红鼻的大枣,将树枝压弯,不用抬手便可摘到枣子。往远处看,一个个山峰直冲云霄,群峰叠嶂,千奇百怪。

过了一个上坡,又过了一个下坡,终于到了周家庄。在沿街的墙上,可看到一个个的白圈,我问三哥画白圈干什么?三哥说,山上有狼,人们才这样画的,是防备狼进村伤害生灵。

我们在庄西头两排石头屋前停下,三哥说,这就是表老爷的家。

按规矩,我们两家分别给表老爷上了吊礼。在灵棚里我随三哥行了三拜五叩的大礼,在表老爷棂柩前举哀,然后跟两个表叔见了面。

表叔们身穿孝衣,头上除了孝帽外,还有下垂的两团棉絮。我不懂,三哥给我解释说,头上挂棉花,表示丧主什么话也听不到了,发父母之丧,任凭大总理安排,自己没有发言权。

刚要走出表老爷家的院子,在大门里右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二表老爷起身给我们作揖,我们躬身还礼,同时搀扶二表老爷坐下。三哥说,那是最古老最重义的谢客礼节。”

过了一会儿,鼓乐带领孝子孝眷到西边院里谢客,我们跟随其后。孝子孝眷在堂屋门前肃立,堂屋里坐着来吊丧的贵宾(孝子的长辈亲朋)。

“谢荣吊宾官庄的刘老先生,”大总理高声喊到:“请刘老先生向前移步!”

这时屋内刘老先生起身上前,并躬身作揖迎谢。

“孝子孝眷谢荣吊宾刘老先生,跪,一叩首,再叩首——”大总理接着喊。在大总理喊“再叩首”的同时,刘老先生高喊:“辞了!”

就这样,谢过刘老先生,用同样的方式致谢其他宾客。

到了午饭时间,忙人招呼亲朋们按座次在简易的客棚里就坐。桌子上先摆放了四个盘子和四个碗,其中一个碗里表面摆放着两片大肉,是招待主宾和副主宾的,其余都是素菜,因当时处在困难时期,饭菜很简单。

开饭前,大总理带着鼓乐和孝子孝眷到客棚来安坐。安坐就是根据亲朋来客尊卑安排主宾、副主宾座位,逐桌进行。在贵宾席前,孝子孝眷肃立,大总理高声喊:“安荣吊宾刘老先生座,孝子孝眷跪,叩首,再叩首!”刘老先生躬身施礼高声回:“辞了!”这样每桌上安了主宾、副主宾的座位后,便可开席。

就亲戚而论,我们是表老爷姥娘家的亲人,各样礼数不能少。安葬了表老爷,我和三哥摸黑走了三十多里的夜路才回到家里。


后记

老亲戚有老亲戚的说道。一般来讲,当辈亲戚走动多,联系多,由于各方面的原因,下一辈走动的次数可能就少了。过了三辈,特别是现如今,很多家庭居住得分散,且路途遥远,健在的老人年纪越来越大,不方便走动,晚辈各有各的工作,事务繁多,亲戚间联系就可能会越来越少。但是,毕竟老亲戚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姻亲)关系,即便多年不见,每每想起老亲戚,内心总会有种亲切感,因为浓浓的亲情和乡情是维系亲戚间的感情纽带。

自从去年和东山套里的老亲戚家的表弟见过面后,通过几次电话,后来表弟到南方给儿子看孩子去了,我和他就没能再见面。

(文章配图:今日头条网,首发今日头条号《大汶河文化故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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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宁廷茂,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人,字青山,男,1944年生人,初中文化,宁阳县文庙街道退休干部。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泰安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曾出版《往事之歌》、《宁阳乡土习俗》、《宁阳甯氏家族》;主编《宁阳镇志》、《文庙街道退休干部家风故事》,曾在《山东学习强国》、《上海文坛》、《作家故事》、《泰山风物》等网络平台上发表多篇文章。2018年,获宁阳县文广新局写书人奖。2014年,获山东省老干部局《红色印记》优秀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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