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尘埃里

 

 

1.跌入

    时间是最容易忽略的，却又是最不容忽视的。一眨眼，来到这个小镇已半年光景。

    和顺图书馆里的梅开了，桃谢了，海棠新绽了。我在那里借来一本一本的书，在自己平淡的生活里翻阅着别人的故事。那些陈旧的，泛黄的，看似尘封了许久的书籍，经历了多少双手的翻阅，又沾染了多少尘世的垢，谁也无从考证。可是，当一页页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纸张自指间翻过，我似乎能感受到里面寄居的灵魂。它们由起初的不安、挣扎过后，归于安宁、静默。一如这个小镇里安然的一切，浅淡、宁静。

    而我，已然跌入尘埃里。日复着一日，或吵闹熙攘，或宁静淡泊，或高谈阔论，或浅笑低眉……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日子，总算是安于了烟火，过着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至于之前那些浪荡的不安宁的飘忽不定的时光，终是离我远去了。我的心，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2.尘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夜的序幕打开，提着喇叭的大叔身子前倾急急走过，仿佛在追赶已然落去的日脚。

    我坐在店里，听着那一声声重复了又重复的女音，心神有些恍惚。花开花落，一度秋去春来，我在这里遇见了，又失散了。迎来了，又送往了。喧闹着，又沉默着。开怀着，又失落着。沉不下去，也潜不下来。我只是活在了现世里，活在了蓝天白云下，走过秋天，走过冬天，走到春天，再到夏天。日日欢颜迎送，捋衣卷袖，烧茶煮水擦地板。

    从店里到宿舍，从晨曦到日暮，这日子再简单不过，我却安然若素。店里的一事一物，一花一草，一书一几，莫不有我的精心，更有千江的慈悲。千江说，“只要你能够安定，不再流浪。”这句话，足以让我为这个店付出所有。妹妹结婚生子，外婆奶奶的相继离世，都盼不到我归乡的身影。成全与亏欠只在乎一念之间，可是选择却是艰难。没有谁能够承担得了别人内心的煎熬，只有自己才会懂得取舍的意义。人生里，有很多的抉择并不由己，而在于责任。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尽管有些时候对亲人来说是愧疚的，可是，我无愧于心，无愧于这个桃红了柳绿了海棠花开了的春。

    春，漾了；阳光，温暖了；尘埃，凌乱了；我跌在了尘埃里，这颗心，却安宁了。

 

3.胭脂红

 

    架子上摆着我精心挑选的五种果子酒，胭脂红、眼儿媚、相思苦、情人泪、忆当年。这其中，我最爱胭脂红。把它注入高脚杯里，酒红的液体晃动，酒香浓郁，酒色澄澈，一半微酸一半甜，如情人脸上那抹胭脂红。如此辰光，酒不醉，人自醉。

    有那么一段时间，阿永总吵着要自己做出口感更好的酒来。我暇眼看他，任由他折腾，却始终喝不到比这再好的胭脂红。从此，即便喝酒，也只喝胭脂红。就像在拉萨时候，喝酒只喝青稞。我比较固执，它体现于种种，包括恋旧与长情。无论任何物事，一旦爱上，便会不离不弃，只愿长相守。

    认识阿永那天，看见农田里农人在耕田，白鹭围在他身畔，它们敛着洁白的羽毛，仰着头，跺来踱去，姿态优美。那时候阳光正好，微风和煦，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与自然。就如我们的相识。

后来，有很多客人问我：“你是为了他而留下的么？”我微微一笑，摇头：“不是。”可是有一句话在心底，我从来没有说过，那就是：“有了他，我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