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阵痛，青春的洗礼

美国大学申请落下帷幕，这一年的申请季，陪着儿子一起努力，与众家长抱团取暖，在各种培训信息各种申请攻略各种喧嚣狂热中跋涉，迷茫焦灼中奋力前行，是时候留下一篇文字了。一时间五味杂陈，想说的话很多，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从做决定的那一刻开始吧。本文不是技术帖，寻求技巧的家长们可以忽略。

每一个决定出国的孩子和家长，首先要做的是培训。有人戏说，如今这经济环境，干啥的都不景气，唯独教育培训生意火爆。中学课本简单，升学考试题难，学校被迫减负，升学竞争愈来愈残暴，补习班不火都难。而对于出国党而言，更是大把的银子和时间扔进培训机构，托福SAT，还有各种海外夏令营。去哪家培训机构提分快，去什么夏令营对申学有效，是家长们交流最多的话题。想当年我们兜里揣着五块钱学费蹦蹦跳跳开学报到，从来没有什么补习班，我们的童年记忆是巷子口扔沙包跳皮筋玩弹弓，我们的少年记忆是骑车郊游写黑板报还有读诗排话剧，简单而美好。如今的孩子，好累。

培训的目的是为了考试取得高分，托福可以国内考，还算幸运，我们每次都在杭州考，儿子的同学有一次被迫奔到长春考。抢考位是个考验耐力的活，托福网站需要刷新几次才能进入，点慢了它掉网、点快了它说你是机器人，整得你没脾气。想不通淘宝咋那么顺畅，你说淘宝用户群大还是托福用户群大？中国的事，真不能细想，想多了就不幸福了。在这种情况下，应势而生了抢考位黄牛，每个考妈都存过黄牛的联系方式。

更大的压力在SAT，一言难尽。每每CB放考位之前，家长群的主题全是考位，放了没有抢到了没有，每个考位的食宿交通攻略，在家长群都能找到答案。整个亚洲只有中国和朝鲜没有考位，中国留学生占到美国国际生30%，如此庞大的人群，每年六次撒向香港、澳门、台湾、日本、韩国、秦国、新加坡、越南等地，蔚为壮观。有些地区的酒店趁机在考试期间涨价，中国家长们眼都懒得眨了，相比培训费中介费，这点钱早已不计。

考试的日子，酒店里进出的看着与自家孩子差不多的娃，一定是来考试的。家长们会主动攀谈，互报各自城市，交流考场信息。考场外站着的全是中国大陆家长。这一刻，你的感受就是悲壮，来自不同地区陌生的战友以相同的悲壮完成同一件事，而这些战友，同时也是对手。现实就是如此。

我儿子第一次考是在台北阳明山的考场，我至今怀念那条山路，怀念山脚下那家便利店，怀念山顶的花园餐厅，怀念文化大学校园里的牛肉面和冰茶，怀念弥漫在温泉酒店的硫磺味，我怀念的是陪考的心境，我与儿子是队友。我惦记着那次同考的陌生的厦门男孩，不知道他最终结果如何，我还记得他父母出门为他买牛肉面的背影。

澳门考场外，我曾陪着同校家长奔跑，她拿错了准考证，我们狂奔到酒店前台打印准考证。家长群有家长说，在香港考场外遇到一女孩拿错证件，当场哭倒在地。每每听到这些，心都会揪着疼，考场外，每个孩子都是在场所有家长的孩子。有过家长托我带管孩子，也曾经在机场看到儿子的女同学，独自登机。台湾地区不接受未成年人单独入境，香港澳门不接受未成年人单独入住酒店，有家长受这样那样情况的限制不能陪同的，也有培训机构组织送考团，孩子们被逼着独立。这些困难，相比考试的压力，都不值一提。

考试之后是焦灼的等待，各种消息满天飞，某考场泄题了，某考场关闭了，这次考试是否会被取消分数或者是delay。这些话题的背后是一片硝烟，机构偷题编机经，考场外的考题交易，还比如CB拿北美考过的卷子放到亚洲来考，有机构事先给孩子做过了，这是不被允许的，也会连带影响整一批考生。中国人勤奋，孩子们每天睡四个小时备考，中国人聪明，你有政策我永远有对策。我们该如何看我们的国民？去年有过一次中国大陆考生成绩delay，直接影响了早申请的送分，我当时愤怒发文，当我们说民族自尊心的时候我们在说什么。曾经跟孩子说人这辈子只有考试是付出即有回报的，到了社会上，你百倍努力不一定有A的分数，而SAT告诉我们，考试也可能白辛苦。

前几日，路透社发文直指CB在保护SAT考试公平性方面的漏洞，并表达了对今后SAT考试的公平性的担忧，CB的回应略显苍白，但是我看到了文字中刺眼的China，文章说到中国等一些国家的机构的不良行为，自2014年10月以来，CB六次推迟亚洲考场考分，取消了两处地点的一次考试。除了骂骂利欲熏心，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咬牙坚持，听天由命。

除了标化考试，出国党们要做的事还有课外活动、竞赛、夏校、申请文书等等，每一样都不易，皆心血凝结。记得我儿子在夏校期间，我关闭了手机夜间免打扰功能，随时候着他的消息，他的课堂讨论课后作业，与教授的沟通，都在我的视线里。这一个月的努力，为的是一个A的结论还有一封推荐信，过程是曲折的，喜悦也是巨大的。你说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结果，我真的说不清。

从10月开始，各顾问机构进入了忙碌阶段，早申请截止前的日子，深夜，儿子同学的妈妈拍到了一位女同学在顾问办公室的地上铺了个靠垫睡下的样子，女孩的妈妈应该会蛮心疼的吧，我看着都心疼。这个女孩ED进入梦校，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有孩子正好这个月生日，有心的妈妈买回字母饼干，连夜为女儿拼出“HAPPY BIRTHDAY”，还有一排大大的OFFER，摆在女儿房门口，让孩子早上起来出房门便得到这份惊喜。另一位孩子的爸爸，陪儿子考试，怕打鼾影响儿子休息，裹着被子在酒店卫生间蜷了一夜。留学路上，每个孩子都曾含泪奔跑，每个父母都有一番悲壮之情。

尘埃落定。当儿子通知我他收到了最后一封拒信时，我的心释然了，终于结束了。那天，我提早回家，车停车库后，没有马上上楼。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之后沿小区走了一圈，让自己的心安静一会儿。路过小区幼儿园，孩子们在操场上喧闹着，我就想，这些孩子今后也会经历这一系列磨砺吧，人的一生，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越是有上进心，越是舒服的日子少。

那一刻的感觉好疲惫，十二年陪读的日子就这么划上句号了，如果重新走一遍，我还敢不敢？是不是还可以做得更好？想起儿子第一次考SAT，他进了考场我就止不住眼泪，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就是想流泪，一个人坐在台北大街上，身旁车来车往，莫名其妙地流泪。

儿子终是没能进入他的梦校，孩子有点失落，我倒是坦然，实在是竞争太过激烈。有数据表明今年美国大学录取率创新低，相比去年，今年的申请情况可以说是惨烈。上个月华尔街日报上有篇文章，说的是在美中国留学生数量的急剧增长为大学校园带来的嘈杂声。无疑，这个基数在迅速扩大，中国孩子拼尽全力与自己的同胞争夺一张美国的书桌。

机构照例开始分析今年申请情况，中国学生的标化成绩、在校成绩以及课外活动均被打了问号，有面试机会的胜算或许更高一些，男生比女生申请难度大，文科比理科申请难度大，美高学生申请情况向好。可以预见，未来的趋势是留学生进一步低龄化，为了拼名校，高中阶段就背井离乡。

梁启超先生曾经说过：今日之留学，为的是未来不需要留学”。一百多年过去了，他老人家若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儿子的同学中一半选择出国留学，浙江省一流高中，一半学生往外走，我们的教育部门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人问我，这样的折腾究竟是为什么，值不值？年初曾经与家长们讨论过大学的投资回报，如何看待金钱投入教育，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大学是塑造一个人的价值观世界观的黄金时代，大学最好的投资回报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培养坚韧的毅力，主动思考、敢于说不，有创造力和创新力，有锋芒亦有谦逊，有傲骨亦有善心。好的教育让你收获的不仅是谋生技艺，还有独立品格。说得直白一些，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他35岁的时候，每说一句话之前先去揣摩领导的心思；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他45岁的时候，每做一件事之前，先盘算个人的利益。

儿子最终去了一所一个半世纪前建校的文理学院，我说这学校有这么久的历史，很好啊，他说这学校在美国算年轻的，我的七旬老妈，几年前坐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她母校百年校庆、因着自己大半辈子的骄傲而不敢懈怠的老妈，感慨道：“人家国家才多少年历史，我们五千年文明古国又是多少年高校史呢”。一直说教育是根本，我们不得不承认，全世界的尖子向往着那片土地，竞争的根本是人才，未来会怎样，如何完成伟大复兴，真不好说了。

回顾这一年，百感交集，这是成长的阵痛，也是青春的洗礼。经历了这一系列磨砺，相信孩子们会坚强且成熟，这一路走来，他们终于懂得：人生是一次又一次选择，我们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争一个选择权，是你选择环境，还是环境选择你，取决于你的决心和行动。

我的考妈网友，儿子录了耶鲁，刚才看到她的总结文字，其中说道：“耶鲁的招生要求里有这样的话，也许是所有那些小事情决定了最后的结果。当你把所有的小事情都做到了、做好了，也许你就和别人有了差别”。很有感触，送给这一年间所有的艰难跋涉的孩子，总结过去，迎接未来，新的起点，一切归零，再出发。

世界会因你们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