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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的背影

天王的背影——谨以此文沉痛悼念周金涛先生

投资快报 2016-12-28 09:30

长安不见使人愁

“12点42,周总走了”。

收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味千对一盘炒饭展开歼灭战。但没法吃了。因为心痛。难过,很难过。

回想和周总过往的历史,很简单。但也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快乐的日子。

因为周总平易近人。那个时候只流行MSN。深夜,我叨叨叨,一段段地把自己的想法发给周总,换回周总的回复,“呵呵”。总是在我快要失去耐心准备睡觉的时候,周总给了回复,指出我逻辑上的关键问题,并要我看罗斯托的书,或让我第二天去办公室拿一本影印版《经济学论文选:第十卷》。

因为周总和蔼可亲。那个时候经常和周总一起打羽毛球。他喜欢穿很花哨的沙滩裤,说显年轻。实际上,他比我大12岁。他喜欢和我搭档,他技术好,我满场跑,挺不错的组合。打完球,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我陪他到租的房子楼下。其实完全不用打车,也就过一个路口不到500米的距离。

在中信建投的日子里,真的很欢乐。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不仅仅是因为研究所氛围好,更是因为遇到了周总这样的好领导。不是高山仰止(高不可攀),不是渊渟岳峙(冷不可近),而是可亲可敬。让我可以无穷无尽地汲取知识,又可以随时随地获得反馈,真的是好师长。

然而,逝者已矣,长安不见使人愁。

风动,幡动,还是仁者心动?

12月1日,忙乎完一阵之后,准备和爱人一起去看他。本来和周总说好的,但周五中午他说,“等我好点儿再”。寥寥数语,竟成永诀。

在学校的时候,久闻周总大名。一定要论资排辈的话,周总既可以算我师叔,也可以算我师爷。在没到中信建投之前,也久闻证券市场研究中有两大派系——北大的货币派,南开的周期派。北大派的领军人物是赫赫有名的高善文博士,南开派的领军人物则是低调神秘的周金涛先生。一个擅长总量分析,对货币金融的分析入木三分,能够《透视繁荣》;一个擅长结构分析,对经济周期的演绎通达自如,所谓《色即是空》。

于是在面试的时候,我三言两语地一捧,周总喜上眉梢,“来吧!”

到了中信建投才明白,做宏观策略的分析看起来容易,但想要做好其实非常难。但幸好,周总有法宝。这个法宝就框架的力量。对于证券分析而言,框架比预测重要,逻辑比结论重要,应对比笃定重要。每到年底,很多媒体喜欢回过头来质问“十大券商”对点位的判断,评判“十大金股”的高下,其实是真没有了解证券研究这个行业的基本法则。

在周总那里,我开始学习工业化与国际比较框架,学习三周期嵌套与周期分析框架,弘大而又玄妙。

和大师同行,我学着像周总一样反复思量,是“风动,幡动,还是仁者心动?”

说英雄,谁是英雄?

2010年,也是周总在中信建投的第一年。

那一年的4月,在黄山莲花峰上,周总发布了《站在周期的大拐点上》,和另一位南开结构主义学派的创始人魏凤春博士一起,带领我们领略五湖四海皆一望;7月,在西安大雁塔下,《从增长到分配》,带领我们参悟从“小乘佛法”到“大乘佛法”的结构变迁力量;9月,北京皇城根畔,发布《货币泡沫与权利繁荣》,前瞻QE2,带领我们透析十七届五中全会后的政策动向。

战斗的一年里,研究所的努力换得了《新财富》榜上题名。花开花谢,终不是空。

这一年,挂在中信建投公司官网上的喜讯,是周总第一时间命我写的:

“在第八届新财富评选中,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荣膺“进步最快研究机构”第二名、“最具影响力研究机构”第十名。其中,策略(周金涛)、通讯(戴春荣)、建材(田东红)金榜题名,宏观(魏凤春)、食品(郑绮)、有色(张芳)荣耀入围。”

虽说老华夏底蕴深厚,但在做了三年内部服务之后,研究所的老将帅们纷纷出走,士气严重不振。年轻的周总空降,率领大家一举取得了好成绩,殊为不易。且在此后的数年里,建投的影响力更在不断地提升。

聚众而战,战之能胜!说英雄,谁是英雄?

就事功而言,若论七尺归蓬蒿,此楼作客山是主;就酬功而言,若论那一年的年终奖,普遍反映还是可以的!

那朵玫瑰看过一场烟花的虚妄

在最后的文字中,周总写到,“周期与人生一样,轮回才是永恒,轮回中的每一次邂逅,都值得珍惜。”

病榻之上的周总,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回顾自己一生的人与事,一定是感慨万千吧。

2007年,色即是空;大盘冲向6124点。

2008年,双底演绎;大盘触及1664点。

2009年,走向成熟;重仓汽车的银华优选一路领跑。

2010年,中坚崛起;紧握消费的华商盛世一骑绝尘。

2011年,周期复辟;三一重工二次探顶,创历史高点。

....

2015年,美元破百;市场迎来衰退深化与泡沫力量。

2016年,宿命与反抗;黑黑黑掀起波澜壮阔大行情。

5月,我送周总到楼下(也是最后一次见周总)。我郁闷地说,人生再次错失发财大机会;周总说,别急,商品还有机会,大约在9月份。

一切犹如逆睹。

于是,11月吕小九师兄说,“我觉得周金涛是上帝派来的,太牛B了。这几年的节奏判断的都很准。”

于是,12月房四海老师说,“不要学预测,泄露天机。干我们这一行,干的好的,要么走的早,要么就是和尚命。”

2016年,周总被誉为“周期天王”。

但天意难测,人生无常。“那朵玫瑰看过一场烟花的虚妄,转身的瞬间梦里满天星光。”

一起一伏,岂非周期捉弄;一饮一啄,总是前生注定

天妒英才。

朋友圈开始转胰腺癌的防治。还有人开始检讨自己,怎么远离金融二级狗,怎么要做到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持好心情。

但周总何其无辜。

就我所知,周总不抽不赌也不嫖,生活非常规律,也非常健康。在饮食方面,注重养生,常买青菜自己做,偶尔会带我们吃素斋(当然,老长江的人也说,周总请吃饭从来不买单)。我们常常笑称,周总虽然最有钱,但是活得好简单,活得好没滋味。

但周总也是有爱好的。他喜欢瓷器,后来又爱上了木头。2010年的时候,他说他在景德镇每年开三炉窑;2012年的时候,他在河北收购了一个贵重木头加工厂。越玩儿越来越高端,相比我在“无秘”上窥得的堪比娱乐圈的投资圈,周总真可谓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当然,周总也常常为淘到好东西而沾沾自喜。虽然“中信建投屌丝群”里常有各种充满负能量的说法,我一般是不信的。周总虽然姓周,却是蒙古族,据说也是贵族后裔,喜欢这些瓷器、木头倒也算是家世渊源。

说到家世渊源,就不得不说到周总的另一个爱好,那就是在KTV里边反串“女声”。最爱的歌是《One night in Beijing》,模仿的女声——“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此时此刻,这个词竟如此之吊诡。

据说他小时候学京剧的,就是以反串“青衣”为目标。但造化弄人,周总选择了经济史专业,后来又选择了证券行业。从此大中华区多了一个“周期天王”,却少了一个可能媲美李玉刚的奇才。

此外,周总也是一个非常谦和的人。我从来没见过周总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发过脾气。即便是面对病魔,也是非常冷静、沉着、达观地面对。

一个作息规律、多才多艺、心胸开阔、事业家庭非常稳定的人,怎么会这样离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能说,天妒英才。

“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听着这首歌,眼泪不禁要滚下来。

平湖惊雷见远山

2012年,因为种种原因,我离开了中信建投。

但其中的牢骚肯定也是有的,“意长笺短,不得周致”,就是我对周总的隐性抗议。一则,对于周期,我逐渐有了自己的认识和看法;再则,中信建投的基本工资,真的不高!

那个时候的我,年轻气盛,胸中难免充满了戾气与不平。总是觉得周总欺软怕硬,喜欢打太极,也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以骂骂周总为乐。

当然,这些周总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再知道了。

后来走过、路过、经历过的多了,我才能够体会到周总的不易与苦心。作为一个中层干部,既要干出业绩,又要笼络住人心,没有点儿水磨的功夫,怕是难以成事的。

魏凤春博士常用《孙子兵法》里边的标准来考核一个领导——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回过头来看看,周总是成功的,他做到了。而我只是一个无知少年,勇则勇矣,失之计较。

Anyway,即便是离职了,我也经常和周总一起打羽毛球。直到2013年初,突然听说周总住院了,不敢相信。因为前几周还一起打羽毛球。

2013年6月,我到天津看望周总,他没有任何气馁,还是那么的乐观、幽默,自称要涅槃重生。

2014年5月,我在楼下超市碰到了周总,他特别消瘦,说正准备返回北京工作。

2016年10月,我问周总的情况,建议他不要出来跑了。他戏称可以搞个视频直播,当个网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直到今天,惊闻噩耗,心潮难平。

人生不易,好好活着;人生不易,贵在交心;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也许是年轻人的特点,我对未来总是很乐观。

周总说,康波周期、房地产周期和库存周期将在2017年迎来向下的共振。我以为,中国国运在,青年当自强!我给2017年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升龙之章》。

周总说,只是宿命与反抗;我说,相信未来。

周总的执念,大约在周期分析的传承和结构主义的大道得证。

我却说,增长永恒,周期永恒,变化的周期永恒。

时间的流水会改变一切,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朋友圈可能又有新的刷屏。但我想说,对于这个曾经帮助我、鼓励我、影响我的男人,我对他的缅怀,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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