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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的颜色
 
 

最小女儿现在已经不能完整的讲出一句中国话,看着她在坐在修剪精致的草坪上开心的和那些日本孩子一起嬉戏,我的心却有些茫然。树上的樱花在风中摇曳,而后又随着流水漂向远方,远在中国的家,那个转出年纪的木门前那株老樱花是否还在,花是否还在开。院里枯木是不是还会在春天的时候发出柔嫩的新芽。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坐在树下等花瓣雨落下,阿婆说,那像新娘出嫁的样子,我会害羞的咯咯直笑,想象我出嫁那天的模样。那时候樱花的颜色我想是幸福的。


仰着头,和煦的阳光便透过那些缝隙错落的打在脸上,那光斑在左右摇晃的枝桠中游离,一去似乎已经20多年了,那些的旧时光便在每一年的樱花雨中模糊不清,变成了哑巴,再也唱不出最初的海角天涯。我十九岁有了自己第一次的婚姻,却只是想单纯逃离那个矮旧的老家,那个美丽的樱花树,也不再是我的留恋,它依旧单纯的在那里,不唯时间所动,始终在岁月的长河中波澜不惊,依旧还会有孩子坐在那里,看樱花飘落,然后咯咯直笑。可惜已经不再是我了。


婚姻的不幸的,开始改变生活的模样,也改变我。他每晚都喝的大醉,而我就成了他理所当然的出气筒。我的忍气吞声成了对他的纵容,在无言和泪水中,我忍受了三年,直到我的肋骨断了五根,直到我对他所抱有的希望殆尽,直到这场以爱的名义开始的婚姻中遍体凌伤。


离了婚,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我一个人是安静的,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生活或许应该这样了,也只能是这个模样。即便后来遇见田中,我不爱田中,只是习惯了他给的那一秒的温暖,并且想从头到尾的去逃离一种生活,从中国到日本,我或许只是他愿意多带的一件行李。我承认自己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勇气去接受,甚至割舍不了这里的一切,可是细想下来,有什么去放下呢?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父母早故,阿婆也在两年前过世。哪里都一样了。田中回国述职,我也便带着一颗始终漂泊的心追随了他,从西到东,从南到北,也不过是同看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呼吸同一的空气。


可是我想的太简单,他的父母并不认可我,他的母亲是个很传统的日本女人,从来不吃我煮出来的东西,甚至连我动过的陶杯她都会扔掉,即便那是她最喜欢的陶杯,夜深的时候,隔着木窗看外面黑漆漆的夜,我会想已故的母亲,眼泪便止不住的流,离开中国多年,她们的坟头是不是早已荒草丛生了,还会有谁去祭拜她们呢?家,已经只是存在在记忆中了。亲人也只是个来自骨血的纪念了。


我对田中来讲,可能更像有点新鲜感的中国女佣人,文化的不同在沟通上面是痛苦的,每次争吵他都会咆哮道,你们中国女人怎么怎么样,然后争吵就会从晚饭吃寿司还是面的问题上升到历史问题,国家与国家的问题,侵略与被侵略的关系,我也曾心平气和的跟田中约定,家中的事情永远不要涉及政治问题,可每一次都只是回归争吵的周而复始之中,每次和他争吵,女儿都会躲在屋角抽泣,我的心真的很痛。这样的婚姻,谁说不是场虚荣的荒唐呢?当同乡的姐妹都在羡慕我嫁给田中,我更多的觉得是种无奈背井离乡,像水中的浮萍一般。


从中国到日本,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活什么。小时候问过母亲什么生活,母亲说,生活的本意就是过人的,丈夫,孩子,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小时候不懂话的深意,现在却是能够更清晰的感悟这些话,现在她有了外孙女,可是她的外孙女却连中国话外婆都不会叫,有次问女儿,你是中国人吗?她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用日语反问道,爸爸是日本人,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是日本人,我当然也是日本人啊!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竟一时语不出来。她已经习惯了日本的生活,可是我呢?永远不会,那些中国的文化已经渗入我的骨髓,走在大街上,听见有人讲中国话的,我内心会不住的狂喜,甚至会蹲在路边哭出声来,内心的孤独和绝望仿佛在那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找到一个安慰的温暖


从嫁给田中,我从来就没有期望这段婚姻能走多远,他始终冷漠。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三年,我们便离了婚,女儿交由他抚养。三年,算是漫长的了吧!三年中除了和他简单的说过几句话,更多的时间,我是沉默的,小心翼翼的生活,小心的服侍他的父母。我最喜欢他出差的日子,我可以在家里做一些中国菜,摆上餐桌,看着它们却又忍不住的哭。


小时候,一家人总是围着断了脚的饭桌吃饭,刚出锅的面条在桌上冒着热气,那时父母的模样也变的模糊,他们的笑容也变得模糊,很想努力回忆、努力拼接那时的样子,却发现生活推着我已经走的太远,记忆已经支离破碎。


和田中离了婚,我们的关系似乎不再那么紧张。我租了间很小的公寓,在酒吧找了份推销酒水的工作,日本客人没有想象的那么猥琐,他们只是会在下班的时候,来酒吧放松,一天的工作不顺都会随酒水一同下咽。我也在酒精和空虚中活着,混着眼泪的酒水喝在胃里是温暖的,起码在日本寒冷的冬夜我不会感到寒冷。也可以暂时忘记寒冷的存在。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存在的温暖了。未来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回中国吗?中国还有家吗?还有让自己回去的理由吗?日本呢?存在这个日本社会中,我只是一个荒唐,始终游离在城市的上空。


女儿生活的很好,不需要我挂念,我和田中也很少联系,更多的是围绕女儿,她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话题,后来女儿告诉我,他要再婚了,那个女人是日本人,我安静的听完,女儿带着骄傲的口气说她是日本人的时候,我的心一阵阵绞痛。我没有权利要求她悲伤,为我悲伤。我不过只是一个给她生命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我想我应该生生的剥离她来自我骨血的这样的一个事实,并且搁浅我此后对她的思念,希望日本人这样的一个身份会让她过的开心。来日本五年,从最初的简单行李到最后的孤单,除了那些脸上雕刻的印痕,就真的都什么都没有了,不失落,也许这就是一个人不断行走的路。


现在会宁静的看着头上的樱花,它可以高贵的触摸阳光,接受人们的供奉,也可以卑微到落入尘埃中享受孤独。春天的来了,我突然想回趟中国,看看那株老樱花,看看那些还在咯咯发笑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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