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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这山,这水,这人, 这情… ——蓬乡记忆

                 『原创』这山,这水,这人, 这情…

                                   ——蓬乡记忆    

        人生中,总有一些让人难以忘怀的事,或让你深读人生,或砥砺你在人生的苦旅上前行。

   近四十年前,我跟随父亲走“五七道路”来到农村。那是十一月份的中旬,虽已入冬但天还不算太冷。当时我尚未接任生产队的出纳,出校门不久,正在参与大队组织的查账。正巧那天,被调到县里工作的父亲也回家,吃过饭,父亲到生产队去开会,好像是研究八三工程(即大庆到抚顺的输油管路工程)的民工抽调问题。父亲就是这样子,尽管他有工资,生产队也不给他记工分,但他每次回来,都无一例外的参加生产队的会议和劳动。父亲开会回来已是九点多钟,我们也正待入睡,忽然有人在敲我们家的窗户,喊着我父亲。我父亲出去几分钟又返了回来,告诉我,穿好衣服,拿上手电,赶快走。我预感到有重要事情发生,赶紧穿好衣服跟了出去。路上父亲言道:大队刘书记的老伴不见了。

   到得生产队部,已到了七,八个人,有刘书记和他的孩子和几个生产队的干部。父亲大致给大家分了一下工,两人一组,父亲和生产队干部年龄大,负责村子周围的寻找。我和几个年轻的负责前山和后山的寻找。找一圈后回来碰头。考虑父亲年龄大,把手电给了父亲就出发了。好在这晚的月色尚好,到得山上,我和刘书记的孩子边看边喊,转了个遍,踪影皆无。无奈回到队部。等了一会,父亲和其他几夥人也相继归来,人没有找到。父亲说,还得找,隐蔽的地方都要找到。这次我们收寻的更加仔细。午夜时分,回来吧,一个声音在村子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我们跟着来的张会计赶了回来。到得村子北面二里多地的一座井边,人已经救了上来,虽有气。但已经昏迷过去。在实施抢救之时,我们知道了发现她的经过。原来。刘书记老伴寻短见投的这口井,离村有二里多远。本来是有人居住的,是一个给生产队放羊的老廉头独门独户居住着。亦无妻儿家小。又离群索居,由此,也引来不少无端的猜疑。入冬前,老廉头要到关内看望哥哥离开了这里,于是这里平日而尤其是晚上是见不到人的。那口井在小院之外,有一丈多深,平日的水也是挺深的,入冬后才落下很多,但时下也得到一般人的肩膀深。刘书记老伴在入夜后,离家跑了这远的路,看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至少来的时候是如此。跳下后没死了,之后似乎是后悔,靠在井壁边哭泣,才使父亲他们及时发现了她。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到得天亮那命也是很难保住的。这时经过抢救,她已经苏醒过来,不知是谁取来的大衣,包裹着由刘书记的儿子背着一路跑着奔家而去。父亲和后赶来的赤脚医生则也赶向刘书记家。又累又困的其他人回了自己的家。至于父亲什么时候回到家的,我就不知道了。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父亲早早赶回县里上班。刘书记老伴投井的事知道的人很少,除了其家人就是队里的干部。也没有在村子里造成多大影响。但这事我的心中总有这样的疑问,五十开外的人,还是大队书记的老婆,竟要投井自尽,莫不是遭遇外遇,家庭暴力,还是其他。带着疑问日后问起父亲,想不开呗,父亲也只是扔下这几个字。我也只好作罢。

   转过年,在刘书记的再三劝说下,无奈中我接任了生产队出纳的工作。由此以后,对该地农村的情况逐渐了解,和社员及知青的接触也日渐增多。尤其是对刘书记的接触,比别人更多。也逐渐揭开了他老伴投井自尽的谜团。

    刘书记,是我家下乡所在大队的支部书记,家也在我家所在的小队。五十开外的年纪,瘦削高挑,脸上有几个稀疏的麻子。冬天一身黑棉袄棉裤,其余是一身深灰色的对襟夹衫。有时挺严厉,但大多时却挺随和。在我们队年龄稍长的人都叫他老刘头,稍少的大爷或叔的叫着,只有我和外村的人叫他刘书记。他当大队书记不到一年,原来是我们队的队长。那是我父亲到这里以后,才知道这里的支部已经瘫痪两年了。接受公社指派,才将这个大队的支部组建起来,老刘头担任了书记。在我的记忆中,他除了到公社和大队开会,基本都在生产队参加劳动,所以接触也特多。

      在我原来的想象中,老刘头的家起码应是个殷实之家。当我第一次踏进他的家门时,正好赶上他家吃晚饭。情况却大出我所料,万洞炕上(东北农村用来连接南北炕之间的烟道,可以坐人和放东西)放着四,五个大泥盆,里面是通红的高粱面稀粥,全家七八口人就点咸菜就是晚饭。我不敢相信这就是大队书记家的生活,这就是当地农民的生活。原来来之前,父亲对这的情况谈得不多,怕是母亲顾虑多。我们来到的这个生产队,是这个大队最困难的小队,恐怕也是全公社最困难的小队。让父亲这个“五七战士”的连长到这安家也好像有意安排的。上一年,这队的每工分分值折合人民币0﹒0012元,每人每天劳动所得一角多钱。家家都欠着队里的钱。开春后,吃不上饭的,大小伙子饿得蹲在地里直哭的,我在其后都看到了。老刘头的孩子多,除去结婚另过的两个孩子,家里尚有四五个,都是能吃饭的年龄。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又能怎样呢?整天喝着能照见人、一搅哗哗响的高粱面粥。别看老刘头在外吆喝着,唱着样板戏,可他的老伴又得用怎样的毅力支撑着这个家呢?

    我们来到的这个队,是这个大队的五个小队之一。过去这个大队的大队长,书记,一直由二里外的三个队出人来担当。其中有几大姓,大队的干部几乎非他们莫属。这次由于家族间的你争我斗,使大队的党支部瘫痪二年之久。老刘头接任这个书记,你想他的工作能好干吗?本队穷到这份上,他不能不管,公社布置的工作,各个队生产的协调平衡,工作上的事,人事上的事,他不管行吗?白天要参加队里的劳动,晚上他一走就是小半夜,工作难啊。过段时间我才明白,我父亲之所以总回来,是放心不下大队的局面。老刘头在我父亲回来时,在我家一聊就是小半夜,就是要把心中的难处和苦痛有所倾述。我担任这出纳,也是在老刘头的多次恳求,我父亲处于无奈之中才答应的。你把他扶上这位置,你不支持他不就是害了他吗。如此之下,老刘头的压力尚且如此,做为他的老伴,面对家庭生活的压力,加上老刘头工作上的种种压力,这确实是一个妇女难以承受得了的。

    回城之后,在和父亲的一次闲谈中,我得知了老刘头老伴那次投井自尽的直接原因。在她寻短见的头两天,他们家养的猪被人毒死。在当时,那猪应该是比家里的孩子还重要的,她怀疑是日前被撤掉大队会计的杨某所为。情急之下,在老刘头开会到家之后,先是让他把他的书记辞掉,见老刘头不语,要第二天到公社告杨某,老刘头和她吵了起来,无凭无据你如何告赢。百感交集、悲愤之下,老伴冲出家门。老刘头让孩子到结婚另过的儿女家去找,没找到,这才出现大家齐找的一幕。据父亲所言,过后是父亲找到公社,给争取到了一笔相当于猪价的救济款,也算是给了老夫妻一点必要的补偿。我父亲的心里也得到了安慰。

    在老刘头事件之后,我的灵魂深处有了更多的感慨和感动,诸般工作自然是谨慎小心,如履薄冰。父亲百般奔走,弄来设备,给大队建起了砖瓦厂。在经济上有了补益。在老刘头的带领下,规矩方圆水到渠成。到年终,一个分值核钱0﹒172元,比上年上涨了十倍多。我的工分钱支付全家的口粮、费用还有剩。看到每户拿到钱的喜悦。几丝宽慰和安慰之情油然而生。

    光阴荏苒,近四十年的岁月匆匆而逝。我已逾天命之年,想来刘书记老夫妻亦成为作古之人。但刘书记和他老伴的事时常仍显现在我的眼前,老刘头那身影也时常在我的回忆中出现。多好的人,难得的农村基层干部。是他们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是他们让我学会在逆境中砥砺坚行。我也曾有过芝麻粒大的官职,但有他们,我做到了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他们是我的镜子,也可以作为一切人的镜子,分清生活和欲望的区别,在任何条件下守护和不突破良知和欲望的底线。

                         

                                            (修改于二0一0年三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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