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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志怪故事:《阅微草堂笔记》选译九则

一、南皮县令居某学习律法出身,曾做幕僚二十年,精明强干,对官府程序、律法烂熟于心。后来拿出全部的积蓄捐了一个县令。大家以为他对政务必会轻车熟路。没想到上任后整日昏昏沉沉,面对原告和被告结结巴巴,面红耳赤,久久不能决断。应答长官更是举足无措,进退失礼,不到一年就被弹劾能力不足而罢官。

卸任时,他梦到一个鬼作揖说:“你已经罢官,我也要离开了。”居某一下子醒来,顿时神清气爽,心智开阔,恢复往日精明的头脑。当时他贫困不堪,只好又给人做幕僚。这个鬼是他的仇人?是穷鬼?还是有什么原因不希望他做官?不得而知。


二、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我们乡有个叫胡宫山的医生,是从外地来的。有人说他本来姓金,是吴三桂的间谍,吴三桂兵败后,他隐姓埋名藏在民间。胡大夫当时已经八十多岁,虽然年老,却身手敏捷,精通拳勇技击。某次坐船夜行遇到劫匪。仓促间没有兵刃,他把烟袋杆儿倒过来拿在手里,挥动如风,刺中劫匪鼻孔,顷刻间就打倒了七八个人。全船得以保全。

但是他很怕鬼,黑夜从不独自出门,连独自睡觉都不敢。他说年轻时曾两次遇险吓破了胆,一次是遇到一个僵尸,挥拳打去,就像打在木头上,侥幸爬上一棵大树逃脱。那具僵尸眼睛血红,遍身白毛,手指像钩子,牙齿很长,露出唇外。

另外一次他住在一个野店里,半夜觉得被窝里有东西在蠕动,起初以为是老鼠或蛇。还不等点灯察看,那个东西瞬间长大,变成一个裸体妇人。妇人双臂抱着他吹气,一股腥气直冲脑海,他一下子晕了过去。第二天被店主人救醒,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戊子年秋天,我(纪晓岚)因为说错话触怒了皇上,被羁押起来等待处罚。看管我的人里有个姓董的校尉,他会测字。我写了一个“董”字让他测,董校尉说:“大人可能被罚到远方,恐怕几千里。”

我又写了一个“名”字,他说:“名这个字上面是外的偏旁,主去往关外,日落为'夕’,太阳在西面,大人难道要去西域?”我问还能不能回来,董校尉说:“'名’字和'君’字很像,都是'口’在下,应该会被召回的。”

不久,我果然被贬到乌鲁木齐,四年后还京。


四、申学坤是申谦居先生的儿子,淳厚朴实,崇拜道学。有一次,他看到某寺庙的僧人以求福为名,引诱香客施舍钱财,而暗地里喝酒吃肉。学坤很生气,写了一篇文章,号召大家不要到寺庙施舍。

夜里,他梦到珈蓝神对他说:“佛法讲众生平等,广发慈悲,和尚尼姑也是众生里的一员。你宽厚仁慈,看到虫子老鼠都不忍心打死,为什么要针对僧尼呢?没人施舍他们就会饿死,难道他们还不如虫鼠吗?破坏清规,贪图钱财的僧人的确不少,但也不能因为老鹰就杀掉所有带羽毛的,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果都种田,土地是不够用的,所以产生了很多行业来让人生活,僧尼募化也是保障穿衣吃饭的一种。你说他们不耕田不织布,浪费资源,消耗民力,没有贡献而浪费国力的可不仅仅是僧尼,为何单单针对出家人呀!

另外,全国的僧人恐怕得有十几万,一下子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孱弱善良的就会饿死,强壮凶狠的就会成为强盗。这样的结果不仅仅是佛不愿意看到,您尊崇的孔子也不会愿意看到。在你的文章里只写了不施舍,却没写如何安排这些人啊!”

申学坤被珈蓝神说服,醒来把这个梦告诉了他的堂哥申懋园。


五、某乡有个姓陈的秀才,在城隍庙读书,夏夜裸睡在走廊里。梦中,城隍神把他找到座前严厉斥责。陈秀才辩解道:“有几个卖东西的小贩在大殿裸睡,您都没发怒,我只是睡在走廊里。”城隍说:“贩夫可以,你却不可以。他们没读过书,不知道礼节,你能和他们一样吗?世间什么样的事都有人做过,前面的人做过,不是你犯错的借口。”陈秀才哑口无言,赶快道歉,城隍神也就原谅了他。

(“某某也做过”,这句话小学生最爱说,有时候还真就不好反驳。另外想起一件事,在是几年前,我们乡有个妇女既妖娆又风流,阅人无数,似乎对男方没太高要求,每段婚外情都风平浪静。有个乡干部不自量力招惹了她,相好了一段,结果鸡飞狗跳,沸沸扬扬,吃了大亏。幸好以前要求不严,那个人保住了工作。)


六、我父亲讲过一件事,乡里有个姓白的人得到一本役鬼的书,妄想役使鬼神搬运财物。他在月圆之夜穿上道袍来到乱坟地,照着书上讲的方法布置了法阵,然后开始念咒。四周传来啾啾的鬼声。忽然一阵大风把书卷到地上,草丛中窜出一个鬼把书抢走。

众鬼叫嚣着现身,纷纷说道:“你仗着符咒拘我们,现在符咒在我们手上,不怕你了。”众鬼把他痛打一顿,白某逃回家后病了一个多月。

有一天,白某和先父说了这件事,表情又气愤又惭愧。我父亲说:“你的技术没学成是好事,照此来看,如果学成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祸事。”


七、佃户曹二的妻子很泼辣,动不动就辱骂丈夫,诋毁鬼神。邻里间一语不合就拿出捶衣棒,像老虎一样咆哮。有一天,她趁着雨天出去偷麦子,忽然风雷大作,鸡蛋一样大的雹子从天而降。

曹氏被打伤倒地,这时一个大竹筐被风吹来,她顶在头上得以不死。有人说:“她对婆婆很孝顺。”


八、

丁卯年,宁津张氏有个妇人和婆婆一起割麦子,她们刚把割倒的麦子收到一起,一阵旋风吹来,麦子四散。妇人扔出镰刀,旋风消失,地上留下几滴血迹。她正在收拾麦子,忽然神情呆滞,魂魄被人绑到庙里。

一个神对她怒喝:“悍妇竟敢砍伤我的使者!”这个妇人素来刚烈,大声说:“我们贫苦人家就靠几亩麦子活命,婆婆那么大年纪了还在烈日下劳作。刚割完就被风吹散,民妇以为那是妖邪,所以扔出镰刀,不知道是大王的使者。况且,使者为什么不走官道,而横行百姓的麦田?”

神语塞,把她送了回来。妇人神智恢复后,看到又来一阵旋风,把麦子重新刮到了一起。


九、我在三四岁的时候,曾看到几个金镯彩衣的小孩儿跟在我身后玩耍,还管我叫弟弟。又过了几年,小孩儿们不再出现。我偶然间对父亲说起,父亲想了一会儿说:“你大母亲没有孩子,曾到寺庙中讨回几个泥塑孩童,放在卧室用糕点供奉。她去世后,泥孩儿白埋到后院,想来是成了精怪。”父亲想把它们挖出来,但是时间太久,记不住埋在哪里了。

以上故事都出自《阅微草堂笔记》,作者纪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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