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日游趵突泉,到漱玉泉边拜访了李清照纪念堂。
此前到此都是与家人或友人一道,没能看得真切。此次一人游,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所以,不仅参观了周围环绕的泉水、翠竹、垂柳、芭蕉,还仔细阅览了具有书卷气息的文人墨宝。也由此发现李清照纪念堂的所有门楣都由郭沫若来“装点”的:
大门的匾额“李清照纪念堂”,大门里的屏风正面的“一代词人”、反面的“传送千秋”,落款都是郭沫若所题。
院内正房的匾额“漱玉堂”,两边抱柱的楹联也是郭沫若写的。只是楹联太高有个别字看不清楚,就特意拍下来,可回来好好品读。进入正堂,见堂内布满名家书画作品。但正中堂的李清照纯白色雕塑身后,有一大幅书法作品格外醒目。
走近侧面细看,是郭沫若的一首诗:
一代词人有旧居,半生漂泊憾何如。冷清今日成轰烈,传诵千秋是著书。
此诗上半首概括了李清照可憾可叹的遭遇,半生漂泊,老死江南;下半首赞美李清照的诗词成就,传诵千秋。“冷清”可谓双关,一表达李清照的境遇,二巧用“冷清”典故:李清照的代表作《声声慢》起句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以“冷清”代表李清照的词作,可谓确切。
李清照纪念堂西邻的院子是李清照的故居。
正堂匾额有些旧,仔细辨认,还是郭老的手迹:易安旧居。
据介绍,李清照纪念堂始建于1959年,而这些手迹都有1959的落款。说明建纪念堂之初就由郭沫若“承包”了题写匾额的重任,这很符合郭沫若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郭沫若书法方面的造诣也在李清照纪念堂里得到了充分地展现,可谓相得益彰。
今儿翻看游趵突泉的照片,想起“漱玉堂”抱柱上的楹联还没看明白,于是仔细品读。
上联是: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杨深处
下联是:漱玉集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
上联写李清照的生长环境:地杰人灵
下联写李清照的成就:她的文采在《漱玉集》与《金石录》中得到了展现,并且继承了南唐李后主李煜的风格。
后人有“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二李并称,皆长于婉约抒情。
《漱玉集》是后人为李清照诗词文论编辑的集子。《金石录》是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所著的金石学专著,收录了大量的传世钟鼎铭文。而“金石”的收集与整理耗费了赵明诚、李清照大量的心血与财产。金军南犯,李清照夫妇加入南逃的队伍中。他们收集的金石有七间房子之多。逃难时只挑选了一些珍品也有15车之多。但路上赵明诚染疾猝逝,金石失散,使李清照陷入“飘零遂与流人伍”的悲惨境地。
六年后李清照作《金石录后序》,回忆与丈夫收集金石时的趣事,夫妻俩有时看到了好东西,但身上金钱不够,“亦复脱衣市易”的情形;记录了李清照在整理金石时与丈夫比赛记忆力,而常常取胜的情形。读来已令人唏嘘不已,料想李清照撰写此文时当是肝肠寸断。
郭老用一句对联浓缩了李清照的人生,可见功力之深。
粗读此联,本人对上联的“垂杨”一词不以为然。走进趵突泉,所见树木,最多、最有风致的是垂柳。
就是李清照纪念堂与故居里也是垂柳、竹子与芭蕉,并不见高大挺拔的杨树。
是不是郭沫若搞错了,把“垂柳”误为“垂杨”啊?我真没这么想,也请您不要这么想。
您看:
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杨深处
漱玉集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
“垂杨”与“后主”词性相同,平仄相对。可见是用心之作。而且“垂杨”不是郭老的独创,是非常规范的“用典”。
刘鹗的《老残游记》第二回“历山山下古帝遗踪明湖湖边美人绝调”中有这样一段话:
“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
据说,中国的中原地区古时没有杨树,柳树也被称作“杨柳”。《诗经》中最美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是很好的证明。
大概19世纪末杨树才被引入中原,借用了“杨柳”的“杨”命名,原本“杨柳”就改称为“柳”了。
由此可知清代的柳树还称“杨柳”,别名“垂杨”是合理的。而且“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成为济南市的一张名片,家喻户晓。只有“外乡人”才对此纠结。
郭沫若,在对联中化用“垂杨”,一是为了对联对偶的需要,二是用典,增加了对联的典雅品质。而且给了阅读者以咀嚼琢磨的空间,真让人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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