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丘三看 第七十六期)
文/老丘
一
林黛玉父母双亡,在贾府寄人篱下,虽然吃穿用度皆不用愁,但活得其实并不开心。
在那首著名的《葬花吟》中,她含泪控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这种相逼,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明里暗里,许多人说她的坏话,制造对她不利的舆论环境。
让我们来看看,红楼梦里,都有哪些人说过林黛玉的坏话。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其中竟然有一个她最亲的人!
二
第一个是史湘云。
史湘云一出场,和林黛玉的对话,就是一场激烈交锋。
首先是史湘云嗔怪贾宝玉和林黛玉不理她,黛玉嘲笑她大舌头,史湘云立即回击:“他再不放人一点儿,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
一针见血,直刺林黛玉的心口。
然后,宝钗生日Party上,史湘云说有个戏子长得像林黛玉。贾宝玉给湘云使眼色,没想到把云妹妹惹恼了。
史湘云对贾宝玉说:“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
她口里这个人是谁?正是林黛玉!
总之,史湘云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对林黛玉没好感,连续两次说她坏话。
三
第二个是袭人。
袭人说林黛玉的坏话,不止一次。
有一次,袭人和史湘云聊天,说到做针线的事。袭人说林黛玉:“他可不做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他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他做?旧年好一年的功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
然后,史湘云劝贾宝玉常去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仕途经济的学问。
贾宝玉一听,当面甩脸子,让史湘云到别处去,别让他这里玷污了她的仕途经济。
袭人听了,出来说了一大段。
原文如下:“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这里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到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个话来,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他,你得赔多少不是呢。”
这个袭人,捧薛宝钗不遗余力,黑林黛玉口不留情。
还有一次,就是袭人投靠王夫人的时候,提出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王夫人听了大吃一惊,拉着她的手问,是不是宝玉和谁有事?
袭人一边说没有,一边却又说,林姑娘、宝姑娘和贾宝玉是表姐妹,男女有别,天天在一起不方便,让人担心。
话说得很模糊,还把薛宝钗也拉进来,其实是变相揭发林黛玉和贾宝玉有私情。
四
然后是王夫人。也不止一次。
一次是金钏儿自杀后,王夫人猫哭耗子,假惺惺地要找两套新衣服给金钏儿妆裹。
结果一搜寻,恰 好只有给林黛玉过生日做的两套新衣服。
王夫人就对薛宝钗说:“你林妹妹那孩子素日是个有心的,况且他也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他过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妆裹去,他岂不忌讳?”
不愧是老狐狸,说别人的坏话,也是为别人着想。
还有一次,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点水晴雯,说她一句话不投机,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乔乔,大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一听,触动往事,问王熙凤,上次我在园子里,看到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
说晴雯就说晴雯呗,干嘛扯上林妹妹?
其实,王夫人内心里就觉得,林黛玉和晴雯一样,是勾引贾宝玉变坏的骚妖精。
五
还有赵姨娘。
薛蟠外出游艺一年,回来带了很多土特产。薛宝钗把哥哥带的特产分送给贾府众人,给贾环也送了一份。
贾环的母亲赵姨娘看了,心里很喜欢,想道:“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差……若是个林丫头,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
又是把薛宝钗和林黛玉对比,粉这一个,黑那一个。
赵姨娘是自言自语,在心里说的,没有说出来。但是,以赵姨娘的为人,心里这么想,平时肯定没少说林黛玉的坏话。
六
还有一个,是和林黛玉最亲的人。
先卖个关子,不说这个人是谁。
那年,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一大帮人陪着她逛大观园。
到了贾探春住处,坐了一会儿,有人对薛姨妈说,咱们走吧,他们姐妹都不大喜欢外人来坐着,怕弄脏了屋子。咱们别没眼色,还是出去坐坐船、喝喝酒。
贾探春说,这是哪里的话,你们来坐坐,那是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呢?
这个人说,这三丫头到不错,只有那两个玉儿可恶。
两个玉儿是谁?贾宝玉和林黛玉!
说他俩可恶的这个人是谁?贾母!最疼爱他俩的贾母!
贾母后面还说了一句:“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
说的是坏话,表达的却是亲热和疼爱。
而且,“两个玉儿”,很自然地把贾宝玉和林黛玉结合在一起,传达自己对宝黛婚姻坚定支持的信息。
七
最后,我们来分析一下,说林黛玉坏话的这些人,出于什么心态,对林妹妹造成了多大杀伤。
史湘云的坏话,是当着林黛玉面说的。她说你的坏话,就是要让你听到,让你知道她的喜怒爱憎。
她心直口快,她光明磊落。所以,俩人当面互撕,过后很快和好。林黛玉虽然当时很生气,但并没往心里去,更没和湘云绝交。
而袭人、王夫人和赵姨娘,都是背后说林黛玉的坏话。她们心里,对林妹妹是相当不爽,但表面上,还亲亲热热。
这些人,正是那“风刀霜剑”,是对林黛玉“严相逼”的主要代表。林妹妹在贾府的恶劣生存环境,就是她们联手造成的。她们也是宝黛爱情悲剧的直接制造者。最后,林黛玉之死,应该也和她们直接相关。
只有那个说“两个玉儿可恶”的贾母,是林妹妹在贾府的保护神。
所以,贾母死后,林黛玉失去保护伞,很快就香消玉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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