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
宫部美雪对题材的选择,对呈现方式的选择,永远出乎我的意料。而且她真的很在乎她创造的每个角色,彷彿他们都需要体谅和扶持。在她的小说面前,我很庆幸我没有把写小说当成我的工作。她真的把其他小说家逼太惨啦。
“恶意是我们自身所持有的东西,所以比起天灾或者妖怪,人类的恶意或许是最可怕的。”宫部美雪在被问及《所罗门的伪证》一书的创作原点时如此说道。
在《所罗门的伪证》之前,宫部美雪最为人称道的作品是《火车》。在那部小说中,她塑造了一个因为信用卡问题而不断舍弃和寻找新身份的女性形象。乍看之下这名女性冷酷而狡猾,但是越读下去越会发现,真正的恶意恐怕来自于社会自身。
当个人站在命运或者世界的面前时,不可抗拒的恶意会将个人的意志扭曲,令人表现出种种可怕又悲哀的举动。宫部美雪深谙此道,在对于人心的观察和揣度上是少有作家能够比肩的大师。
在推理小说中并不刻意强调诡计和手法,而是通过推理来探讨事件背后的动机和人心的风格,往往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同时也将推理小说提升到了更高的文学高度。这种名为“社会派”的流派的创始人是松本清张,而宫部美雪在日本被誉为“松本清张的女儿”,她的笔力和实力从中可见一斑。
但是在《所罗门的伪证》的创作中,她却打破了自己的极限,超越了自己以往的高度,也超越了目前日本推理文坛其他作家。因为她在无底绝望中加入的“希望”。
《所罗门的伪证》的主角是一群孩子,十四岁,并非完全排斥“恶”的年龄,但也绝不会轻易被“恶”感染与同化。也许我们都还记得自己的十四岁,看似敏感脆弱,但是又坚韧不拔地追寻自己渴望的答案。处于这个特殊年龄的孩子们心思多变,难以捉摸,是个很难用文字表述内心想法的阶段。
但也正是这些孩子们,以自己心中的对“正义”的定义,发誓要打破向他们汹涌包围而来的黑暗。这些黑暗来自外界,也来自他们自己的心,可以说他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像凝视着深渊一般没有安全感。不过他们从未放弃,在漫长的跋涉后,孩子们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破解了“所罗门的伪证”——无论世界抱有何种恶意,无论内心是否投入阴影,“希望”总会在绝望的尽头露出笑容。
要使用十四岁的孩子作为主角,通过他们推动故事发展,同时还要兼顾每个人的形象塑造和独特个性,这对于作家来说是极其高难度的挑战。然而宫部美雪做到了。
现年54岁的她,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观察力和耐心,创作出一部几近完美的群像推理剧——书中32个学生和他们周围的案件相关人员,每个都怀着各自对待“恶意”的态度,碰撞出一幕幕极富戏剧性的精彩戏码。这些人物的塑造如此栩栩如生,让我们仿佛回到十四岁时的教室,不仅能闻到空气中的紧张感,还令人回想起那个时期的迷茫与不安。
小说对于人物的刻画和情节的把握,是经过宫部美雪反复斟酌和设计的产物,在阅读的体验上拥有极好的回味。难怪蔡康永赞颂宫部美雪,“她真的很在乎她创造的每个角色,彷彿他们都需要体谅和扶持。在她的小说面前,我很庆幸我没有把写小说当成我的工作。她真的把其他小说家逼太惨啦。”
宫部美雪用《所罗门的伪证》开辟了推理的新时代,攀上了推理小说的最高峰。能够超越宫部美雪的,只有宫部美雪自己。
文/分裂人木屋
原文标题:孩子们眼中的这个美丽又残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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