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就读过关于苏州的古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清寂悠远的文字,书上写意素描的配图,把我带去遥远的山水世界。苏州,古称吴、姑苏、平江、苏州府……东邻上海,北濒长江,濒临东海,西抱太湖,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母亲去过苏州,带来的城市信物,从丝绸织物到园林手信,是浑然细致又淡漠的意境。她一直让我去看一看。看“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看“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看“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看“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最终,从清冷的夜气里,从一样的月光里,明确江南的诗画意境和淡漠乡愁,读懂“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下了火车站,直奔狮子林。狮子林的得名,因园内“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如狻猊(狮子)者”,又为纪念佛徒衣钵、师承关系,取佛经中狮子座之意。在佛学中佛为人中狮子,狮子座为佛之坐处,因此,狮子林本身即是一个宗教用语,狮子林既是禅宗寺庙,便免不了在建筑题名上沾染佛性和禅宗特色。起名如“立雪堂”,其实为讲经说教之堂园林,即便在狮子林成为私家园林和建筑经历重建后,这些题名依然不改。
虽然锁不是古锁,人不是旧人,还是想到了木心先生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禅宗教义与中国传统的老庄哲学与自然态度有相近之处,从水榭亭台到楼檐翘角,都希望从自然中吮吸灵感或了悟。人生不易,多似蝇蚁。求道者寡,求利者酣。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中早已有言:“千秋永在的自然山水高于转瞬即逝的人间豪华,顺应自然胜过人工造作,丘园泉石长久于院落笙歌……”直到从山水中悟出“无我之境”,才能真正“物我两全”。
看完了狮子林,几百米处就是同为苏州四大名园之一的拙政园。可以步行,可以坐人力车,自成一种闲适。路上看到从没见过的水果,玲珑酸爽,入口清冽。阿婆和我说根据颜色分别叫“青梅”“蓝莓”…模样好招人爱。
有别于狮子林的假山林立,拙政园相比娇俏许多。庭院深深,九曲百折,所以尽管游人如织,还是有幽深的回廊和亭台,江南的底色和景深,透过苏州的评弹慢慢渗入。植物门类众多,人工泉石和假山掩映,绿草修葺一新。因此一年四时,园林都有好景。
看完了古典园林,移步换景,来到由贝聿铭先生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据介绍,这是一座中西合璧,集现代化馆舍建筑、古建筑与创新山水园林三位一体的综合性博物馆。
馆内在展出青铜器和丝织物的同时,还有来自国外的的当代画展,同一个布局内,中西方文化以不同的感染力撞击了每个观赏者。而冲撞后的热烈、辉煌、迸发又被博物馆的人文、流水巧妙地抚化,化作梦里的一派温柔乡。
逛完了博物馆,走热闹繁华的平江路。市井缭绕的人间烟火气,车水马龙的叫卖,混杂着灯影下的面孔,真切的活着的感觉。而且东西看起来都好好吃……
在苏州短暂停留两日,这座城市的风景和人情,好像一直延续着历史的血脉。城市化抹掉了许多城市的面貌,盖以惨白的高楼和坍塌的墙体。苏州安静地流转着,不与人争,不与利为,连公车站,也是安静等候的红墙绿瓦。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幸福的吧。因为他们说,柔软的地方总会发生柔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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