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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一瓜:与黯哑的现实相比,好小说是发光体

我们阅读小说,是因为我们有心灵的内应和期待,小说的世界,存活于人类的内心。它是人类内宇宙的光,是我们情感与想象力的见证,它可能是我们精神的按摩,是有意味的闲适,是人类前途的责任感,是警戒、是慰藉、是我们把他人理解为自为之物而非自在之物的最有效的途径。好小说是个发光体,而现实黯哑,最多半透明。当然,不好的小说一样没有光感。我在努力把我的小说写成发光体的路上。——作家须一瓜如是说。根据其长篇小说《太阳黑子》改编的电影《烈日灼心》正在热映。关于影视与文学,新闻和写作,现实的黯哑及小说之“光”,须一瓜另有独到见解,月报君特别整理分享。


须一瓜:倾听和讲述罪犯的故事 文/舒晋瑜

须一瓜秀气的眼睛里窝着一汪水,灵动活泼,又有一丁点儿的狡黠。看她的笔名吧:须一瓜,这哪儿像个名字?更不像优雅大气的女人的笔名。她就一心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越深越好,哪怕有人找到自己头上,也“死不认账”。摇身一变,那个《厦门晚报》干练果断又出手不凡的女记者成了有点蛮气、有点霸气的小说家须一瓜。

须一瓜的第一部长篇《太阳黑子》一出版,被贴上了很多标签:涉案小说、犯罪心理小说……其实在须一瓜的创作中,既有《怎么种香蕉》《黑领椋鸟》《老的人、黑的狗》《灶上还有羊肉绿豆汤》等关注普通人的作品,也有《淡绿色的月亮》《第三棵树是和平》《蛇宫》《我的太阳》等以罪案为切入点的作品。这个“尾条记者”何以对于罪犯这一特殊的人群如此迷恋,她以怎样的视角观察社会,又如何将真相呈现给世人?

 写了十多年,获得“新人奖”

2003年时,须一瓜获得华语传媒奖的“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奖”。

其实,她写小说的年头很久了。1988年,小小说刊物举办小小说大赛,迷恋小小说的哥哥鼓励须一瓜参加,没想到居然获得一等奖的第一名。此后,几乎写一篇发表一篇,而且立马就被选刊选载。那时候,邮电局机务员须一瓜拥有铁饭碗,写作之途走得顺风顺水,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写着写着,她突然就觉得“这山头不好玩了”,觉得不过瘾;更关键的是,她觉得这生活的安稳也要不得了。于是接下来,须一瓜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她先是读了很多年法律书,没有原因,就是喜欢法律。别人眼里枯燥单调的法律条文,她看起来每个字眼都值得讲究;又直接考了律师资格,成绩在整个地区名列前茅。

之后,厦门晚报招聘记者,须一瓜到了人生路口的十字街头。当律师还是当记者?这两份职业对须一瓜而言都有着足够的吸引力,都可以在新的环境中面对不同的人群,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先做记者。

停笔十年再开始写作,须一瓜非常感谢舒婷。

舒婷的儿子陈思,作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在读博士,已经开始点评须一瓜的作品。采访间,须一瓜就对身边的陈思笑道:“没有你娘就没有须一瓜。”重新开始写小说后的第一篇作品是舒婷推荐到《人民文学》,此后,她的几部中短篇小说走入大众视野,须一瓜作品成为中国当代小说界不可忽略的一支力量。

“作家最基本的素质就是认识人,认识你自己,舒婷给了我最好的启发。”须一瓜说,说起来简单,准确地认识其实很难。舒婷太聪明了,太清楚外界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回事了。“舒婷要写小说可能非常厉害,她看人看得很透。”须一瓜说。

 沉浸在罪犯的故事里

她太喜欢坐在不同的人面前,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了。那种感觉,让她沉浸其中,流连忘返。因为专业的缘故,她面对的,是社会的特殊群体。在铁窗里,在交通事故现场,她见识了很多人生命垂危的时刻。有些在大众眼里的“社会的渣子”,却常常让她感动。

有一次,须一瓜在看守所和一个杀死厦大女研究生的抢劫杀人犯聊天,临别,那人诚恳对她说:“能帮个忙吗,我没办法偿还她了,但我想我的器官应该很不错,看能不能捐献出去,给她家一点补偿。”

杀人犯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他们的恶固然不能否认,但是,人性的复杂与丰富,其实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厦门首次执行注射死刑时,作为记者她亲临现场。那个毒死了情人妻子的女孩子,从看守所被提出来,在法律文书上签名时一直在抖,她的名字写完后像三朵花,根本无法辨认。在注射死刑行刑时,大家都撤出行刑室,须一瓜忽然很想知道那“小三”当时的感受,便溜过去问她,惹得刑监人员大喊……

在《太阳黑子》中,她把目光对准了罪犯这一特殊群体。正值盛年的杨自道、辛小丰、陈比觉,拼命工作,低调做人。他们不娶妻,不交友,回避闹市区的繁华,在偏僻处,合力抚养一个叫“尾巴”的弃婴。率性、狡黠的漂亮姑娘伊谷夏对的哥杨自道一见钟情,却遭到拒绝,的哥此间的种种表现,令人疑窦丛生。阳刚正义的协警辛小丰,习惯性地把燃烧的烟头用自己的左手捻灭,他是刑警伊谷春(伊谷夏的哥哥)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伊谷春从没放弃过的怀疑对象。还有看守鱼排的陈比觉……须一瓜说,人天性渴望自由,这些罪犯未必会自首,但不少人会内疚,有寻求补偿的心理。在极大的心理重压下,有时会展现出高压下的美丽弧光……

 案子只是个外壳,走进去是人心的森林

记者的身份给了须一瓜观察生活的角度。她特别喜欢自己的生活状态。须一瓜说,面对面地和采访对象聊天,喜欢看采访对象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样子。作家是要有地气的。她谦虚地说:“尤其是像我这样天份不好的人,需要充电,天份好的人可以不需要充电。”

从报纸、网络里了解到的人们的生活,是二手的。它不是滴着水的新鲜的蔬菜,多半已经蔫了甚至干巴了。新闻背后,总有大量的事实隐藏着。

作为记者,须一瓜毫无疑问地拥有各类丰富的素材。但是如何动用自己的宝库,把它们变成小说的故事,须一瓜常常面临某种转化的困难。比如在《淡绿色的月亮》中,故事原型只是非常小的新闻,而在她的笔下,成了一种道德的追问和人心的拷问。就像毛毛虫和蝴蝶的关系,这种思考,是新闻所提供不了的。

“一些人在负罪逃亡中,那种求生、求善的精神内核非常强大。对他们来说,余生就是灵魂减负和洗濯之旅。”须一瓜说,她不太懂宗教,但是这种心理效应和基督教“原罪”意蕴有殊途同归之处,所以有很多评论家拿《太阳黑子》与《罪与罚》做比较。须一瓜说,现实的人心很让人失望,她很想看看在唯利是图的时代,谁还在时刻反省自己,谁还在行善,因此,《太阳黑子》是一个赎罪的故事,更是英雄的故事。案子只是个外壳,走进去后是人心的森林。

短篇小说像是一个房子拉开窗帘,外面的人通过风动的窗帘看里面;中篇小说是把窗子打开,长篇小说则是把门全部打开。须一瓜说,写长篇是个很勇敢的活儿,因为她敞开了你现阶段的全部。《太阳黑子》传递出须一瓜对这世界的理解和失望的情绪,她对此毫不隐晦。她觉得现实中道德底线在普遍下降。她不指望自己的小说能改变什么,不相信小说会制造奇迹。但是润物细无声,人心总是希望世界会越来越好,在她的内心,还是希望发现一些好的品质,比如人心中的坚忍、同情、勇敢、担当、责任等等。

好的小说家,首先要会讲故事,这样才能把读者拉到身边;她特别在乎读者能否看下去,又担心读者在寻找河蚌的故事肉质时,忽视了里面的珍珠。她希望读者打开作为小说的河蚌时,还能发现鲜美的蚌肉中隐藏的珍珠。

对作家而言,她说,讲个好看故事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丧失了对“珍珠”的追求。

——据《中华读书报》《厦门晚报》整理

问答须一瓜

△记者:时下读者关心的一个话题是,当现实比小说还生动还不可思议的时候,小说家该怎么办?您的创作很贴近现实,您觉得自己找到突破的方式了吗?

▲须一瓜:小说家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啊。现实可能会比小说生动,但现实取代不了小说。我们阅读小说,是因为我们有心灵的内应和期待,小说的世界,存活于人类的内心。它是人类内宇宙的光,是我们情感与想象力的见证,它可能是我们精神的按摩,是有意味的闲适,是人类前途的责任感,是警戒、是慰藉、是我们把他人理解为自为之物而非自在之物的最有效的途径。好小说是个发光体,而现实黯哑,最多半透明。当然,不好的小说一样没有光感。我在努力把我的小说写成发光体的路上。

△记者:您的不少小说以案件为线索,这和身为政法线记者有关吧,新闻工作对您的写作有怎样的影响?

▲须一瓜:确实是写过一些,而且好像这些小说的转载量比较大,读者看得多。但我的同事发现,其实我的小说和新闻饭碗,关联度不高。比如,那个入室抢劫的案子引出的小说《淡绿色的月亮》,小说原型是一个夜班女孩,被人两男尾随,入室行劫,后来女孩机智地摆脱并成功呼救,吓跑了俩歹徒。采访没完,我就开始构思“淡绿色月亮”。

我觉得,一线的新闻实践可以提供阅历、见识,触发灵感,可以建立和巩固小说作者对外部世界认知的自信与准确性。但是,小说的触发机制和新闻关联并不必然,新闻止于虚构、而小说生于想象。新闻源于“重的”世界,小说源于“轻的”世界。我的观察是,新闻工作对小说写作的影响大小、正面还是负面,关键还是看作家个人。

△记者:您是怎么挑选接触到的新闻素材,或者说什么样的素材才能打动你,让您动笔写作?在写作中,您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须一瓜:呵呵,听上去,我就是粮仓里的老鼠。但你误会了。其实,现在资讯如此发达,线上的记者并不比一般人获得更多新闻素材。近几年我的采访量非常之少。我在一个创作谈里说过,现实中布满小说密码。你一旦按对了,你就能带出一个新世界。我的写作中,有时是为了一句话,比如“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当时有人告诉我这句人对火车的问答,我就想为它写一个小说;短篇小说《雨把烟打湿了》,则是先有了这个标题,而那洇晕感挥之不去,于是我就写了小说。我想,写作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小说密码。按对它,所有的储备都会奔来眼底。

△记者:您的小说写得很好看,很能抓住读者,但又不同于通俗流行小说的好读,背后有力量。可读性是您会考虑的因素吗?

▲须一瓜:可读性,以前考虑得比现在多,好比小店新开张,知道一道菜的色香味形器都是吸引食客的基本手段,也是一道菜肴的基本美德。但是,慢慢地,我会尊重品尝的更高境界——在没有添加剂或添加成分最少的情况下,直抵本真原味。当然,这很不容易。人是欲望的栖息地。记得有个名刊大编——后来成了我好朋友,他前后跟要了我两个小说,然后还总是嘀咕说:“你还欠我一个!我就是想要红油麻辣重口味的!”你看,很多情况,我们需要妥协。所以,在我心目中,好小说是色艺俱佳的,它有一个好故事,但它更需要有一对好翅膀,能够飞翔在我们的精神太空。

——综合《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夜雨、《羊城晚报》记者何晶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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