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捍卫生命的尊严

——读周国平《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

 

作者：李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妞妞死了；死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死在摇篮曲的优美旋律中。小床空了，屋子空了，父亲的世界也空了。然而，“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割断父母对孩子的牵挂，连死亡也不能！”于是，父亲隐忍着悲痛，极其冷峻和温柔地写下了这部寄往天堂的“妞妞的书”。

　　不幸的妞妞，双眼多发性视网膜母细胞瘤与生俱来。死亡布置了一个卑鄙的阴谋，把一个美丽活泼的小生命团团包围，从摇篮到坟墓竟只有咫尺之遥。幸运的妞妞，五百六十二天短促得令人心碎的生命，像朝露一样浸润在感天动地的亲情里。未谙世事，却承载了人间最沉甸甸的父爱和母爱，妞妞进入了她的快乐天堂！真的，哪怕只为了妞妞，也应该有一个天堂。

　　记不清是第几回读《妞妞》了，每一回走进《妞妞》，都如同走进一个美丽而苍凉的童话世界，这个世界闪烁着人性耀眼的光芒，生命和生命贴得是那样紧，心和心没有距离。纵然是万劫不复，也要尽情展现生命的鲜活；就算它天崩地陷，也要为倏忽即逝的生命欢歌！我仿佛听到了睡梦中的妞妞迸出的脆亮的笑声，这笑声何尝不是妞妞对生命的陶醉和对死神的轻蔑呢？！这笑声是天籁之音，撼人心魄;它傲视软弱，礼赞坚强；它摧枯拉朽，标新立异；它穿越时光的隧洞，穿透死亡的壁垒。人类不也是凭了这笑声，这婴儿的笑声，走过蛮古荒天，成为这美丽星球的主宰的嘛？

　　诚如作者所言，《妞妞》“真正讲述的不是一个小家庭的隐私，而是人类生存的普遍境遇。”“和妞妞一起度过的562个日日夜夜被无情地推向远方，宛如被潮汐推到海滩上的562枚贝壳，那海滩绵亘在死寂的月光下，无人能够到达。”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妞妞，经历着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或早或迟，我们也将被推上那死寂的海滩！

　　然而活着毕竟是美好的；尽管艰辛，困惑，无奈，甚至悲凉。苦难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不灭的是战胜苦难的毅力和决心。什么都可能失去，唯一能守住的是生命的尊严。比生命的长度更宝贵的，是生命的质地与厚度。爱和善良是一双翅膀，载着我们脱离苦难，遨游于晴朗的蓝天之下。不管有多难，只要爱还在，只要善良还在，我们就不必惊慌，我们还会有新的期盼，新的惊喜。不要失去对生活的眷恋，不要失去使生活焕发诗意的激情。带着爱出发吧，像善待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样，善待一切帮助过或伤害过我们的人！

　　今日是崇拜财富的时代，大人们拼命地追求名声、地位、金钱和豪宅，不断地错过比这些更宝贵的东西。而像妞妞一样的孩子却懂得感激生命，他们那富有灵气的生命活力，到处绽开爱和梦想的花朵。多少回我痛苦地想：孩子是多么纯净啊，污浊的是我们大人。

　　每一个父亲都来读《妞妞》，将会加倍地疼爱子女，善待生命，世上不会再有“弃婴”；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来读《妞妞》，“医学人文关怀”将不再是一句空话，司空见惯的职业冷漠病会减却三分。道理很简单：病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有病的人。

　　读《妞妞》，就是读生命，读亲情，读爱；沉浸在作者的悲情故事里，我哭泣，我心酸，我愤怒，我绝望！令人欣慰的，医学无奈，世态炎凉，却丝毫无损于生命的光华。我感动于作者为了捍卫生命的尊严，以笔为刀与死亡展开的肉搏。我的耳边长久地回响起海明威那掷地有声的话：“人可以被消灭，但不能被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