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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动真心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做你的弱点,有多么危险。

【一】楚家大少不是好对付的人

未到晌午,耳边是大户人家迎亲时惯有的热闹聒噪,我坐在大红的花轿里,仔细的将一把小巧别致的手枪藏进怀里。

红娘高声唱着“吉祥如意”的说辞,冷不丁掀了轿帘一角,小声凑到我耳边道:“楚家大少的车子就停在前面二百米处。”我心下一喜,趁着轿夫拐弯时略作停顿的当口,扔了红盖头滚下轿子来。

时机拿捏的刚刚好,二百米开外楚惊淮正从裁缝店里出来,我没命似的跑,不多时眼里便隐隐有泪光闪动。

楚惊淮立时看见了我,点漆似的黑眸里藏了些探寻的神色,却并未有丝毫旁的表示,我心念电转,装作只顾求助得望着他,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旋即被尾随而来的轿夫重又抬回了花轿上。

一行人吹吹打打而去,我禁不住掀了轿帘回首望他,楚惊淮隔着看热闹的人群遥遥的向我望过来,他身后的副官见状,招呼了人想要过来询问情况,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再过一个转角,终于把他抛在了视线之外。

红娘禁不住上前低声问道:“楚家大少可不是好对付的人,小姐看,要不要换个旁的人……”

“霞姨,”我止住她的话头,想了想,“楚家的军权全在楚惊淮身上,我既然要从他身上下手,自然还有后续的法子。”

隔日,我故意梳乱了头发弄脏了衣衫,市井街巷里遍地是叫卖的吃食,我趁人不备抓了两个包子拔腿就跑,又是这样没命似的跑,好容易甩脱了那卖包子的小贩,离楚惊淮的行馆已经不远。

暮色渐渐四合,我坐在行馆前的避风处,眼前忽的有一道车前光扫过,楚惊淮的车子便停下来,我欣喜的睁开眼睛等待楚惊淮走到我面前来,像是猎手在等待一只即将到手的金钱豹,却不料,自他的车上,袅袅娜娜走下来一个胭脂红唇的姑娘。

胭脂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在我面前站定,满嘴酒气喃喃道:“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楚惊淮便也跳下车来拉住她:“你喝醉了。”

女子不理睬,挣扎着还要走,楚惊淮干脆俯身打横抱起了她,这才转头打量我:“是你?”

我早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我饿了,你有吃的么?”

楚惊淮不料我会如此问,转头招呼身后的副官来吩咐了几句,声音忽又大了些,像是在下命令一样道:“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都放着明天再说。”

副官道一声“是”,上前拉起我来,楚惊淮早抱着胭脂姑娘上了车,行馆的大门一开一合,我终是随着副官一道,走进了这个筹谋已久的地方。

【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行馆里正是华灯初上。

副官领我去了一间偏厅里的小房间,隔壁是几个丫鬟和老马子的住处,管厨房的吴妈奉命端了些吃食来,副官笑着说:“大少吩咐了,小姐暂且住下,有事叫吴妈打点即可。”

我点点头,饥不择食一样抓了筷子吃起东西来。

副官暗自摇了摇头转身出门,临去时又止步问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低头塞着吃食,含混不清的答:“叫我小云就行。”

副官领着人走了,房门无声的合上,我停了手上的动作,放下筷子蹙起眉来。

市井传言,楚惊淮并未娶妻,却有一个极是宠爱的妾室,听说原本是青楼里唱曲的姑娘,被他花重金买回去,便金屋藏娇宝贝得不得了,那日我第一次见他,李记裁缝店门前,他惯去的地方,想来也是亲自去为这位妾室取衣服吧,而今日一见,他对她果真溺爱得极了,只不知是怎样的缘由,那女子看起来并不如外间传言那般,她其实,并不怎么开心呢。

正思忖着,有敲门声传来,我起身开了门,吴妈便捧着几身换洗的衣服进来,我谢了她,状似不经意的问:“今日大少那位夫人看起来真是风光,大少对她也好,还在大门前呢,也不忌讳就抱着她进来了,真让人羡慕。”

吴妈眼珠转了转才说:“大少一向不让人议论那位夫人。”

我吓得捂着嘴“哦”了一声:“吴妈可千万别给大少说,小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呢。”

吴妈笑了笑便退出去了,我重又坐下,脑海里回放出楚惊淮略有怒意的脸,他对胭脂姑娘说“你喝醉了”,女子却不理睬,挣扎着还要走,那双暗夜里依然透露着不甘的眼睛,她望着我时,许是没有防备,有一丝情绪偷偷流露出来,她根本没有醉,只是花了点心思想要迫他当众抱她回房吧。

可是不论怎样,楚惊淮到底不是易予之辈,连管厨房的下人都这般守口如瓶,他治军的好手段可见一斑。

我叹口气,那日在父亲书房门前听到的,“靖州与我姜城不过隔了一个琼花镇,他父亲守着靖州守了一辈子,可是他不一样,这半年攻城略地把周遭的军队吓怕了,琼花镇的防卫图要是再不到手,如何能够先下手为强?”只是不知,楚惊淮镇守琼花镇的防卫图,如此重要的东西,他又会藏在哪里。到底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三】潜入楚少书房

如是四五日,我在楚惊淮的眼皮子底下住着,吴妈会按时送吃食过来,却再未见楚惊淮一面。他好似早就忘了我这号人一样,每日里深居简出,只胭脂姑娘偶尔露面,踩着漆皮的高跟鞋“吧嗒吧嗒”敲打在木地板上,我悄悄观望她装扮得精致的面容,却毫无一丝喜气,一日副官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那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声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猜想,楚惊淮定是有了什么大算计,保不准他已经打好了姜城的主意。于是这夜,待楚惊淮领了胭脂姑娘外出应酬的当口,我悄悄潜到他的书房去,出乎意料的,书房竟然并未有人把守。

心头的疑虑只是一闪,我的全副心思已经放在了楚惊淮的书桌上,古人云案牍之劳形,这一军首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桌面上林林总总的文件资料档案袋,好在摆放总算齐整,我仔细翻了翻,意料之中的尽都是档案馆里的历年资料,半点机密文件的影子也没有,怪不得摊开在桌面上这样放心。

然唇角的一丝嘲意还未翘起,就听到了院子里轻微的人声,楚惊淮回来的竟这样早,我快步出了书房,却隐约听到拐角处他已经上了楼。想要躲回偏厅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我只得就近推了间房门。

竟是楚惊淮的卧房。简单的布置却是叫我无处藏身,咬咬牙只得钻到了床底去。

又有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声音传上来,楚惊淮推开卧房的门,灯光跟着亮起来,胭脂斜倚在门框上,带着酒意问:“今天宴上那商人是得罪你了么,这么不给人家面子。”

楚惊淮把脱下的外衣随手挂在衣架上:“你不问便罢了,这次魏氏商行为了这批军火做的功夫果然足,看来是我这段时间太纵着你了,竟然让那些旁门左道钻了空子。”

胭脂一怔便有些站不稳了,还是不死心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惊淮一笑:“那些个金银首饰,你想要什么,我哪次不是叫人给你送到面前来,”他故意不说下文,看胭脂惊慌失措的样子,顿了顿才又说:“这次就算了,明天把魏氏送你的那些给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下不为例。”说到后来,语声里带了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胭脂好像忽的松了口气:“那……我就回房去了。”

楚惊淮点了点头,看着胭脂退出门去,又把房门轻轻的合上,接着“吧嗒吧嗒”不知去了哪里。

我眼睁睁看着胭脂走了,难道这两人,竟从来不同房而寝么。

卧房的灯在这时熄了,窗外零星的月光照进来,隐约看到楚惊淮坐在床沿上揉着眉骨的影子,一双黑皮鞋无力的垂在我面前,他解下随身的配枪放在床沿上,静谧里没有一丝声响,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等他早点入眠,可是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他还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四】真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夜渐渐深了,在这样安静的气氛里,我与他各怀心事,不知不觉一夜竟这么安稳的过去。窗外微微一抹亮光轻巧的照进来,我暗自伸手捏了捏僵硬的颈项,再不易察觉的左右摆摆头,视线不自觉的在屋子里一一扫过,桌椅的四根腿,床前柜子的最末一个抽屉,衣架的底,以及,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落地镜子。

我的心一惊。

那镜子就这么正对着雕花木床,照出床沿上安然坐着的楚惊淮的全貌,微微扯开的颈口露出一小截锁骨来,他就这么施施然的坐着,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牢牢握着一把黑柄的手枪。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镜子里欲盖弥彰的我。

我有一瞬想要笑出声来,他果然聪明,这偌大的屋子布置简单,却配了这么一张大到足够让几个人藏在底下的床,只要不易察觉的摆上一面正对着床底的镜子,还能有谁逃得过他的法眼。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昨晚去查探书房时没有带上随身的配枪,我横竖一个弱女子,动了动不听使唤的腿爬出床来,耷拉着脑袋恼怒的问他:“你一早就看见我了,怎么不叫我出来呢,地板上这么凉,冰了一夜,还没睡好,肯定是要生病了。”像他这样每日费尽心思与人算计的人,最是架不住别人天真痴傻的模样。

楚惊淮料不到我这么说,一时怔了怔:“那我倒应该好好听你解释,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躲在我的床底。”

我得理不饶人一般的答:“昨天正与吴妈的儿子玩躲猫猫呢,谁知道这间是你的卧房。”做事不留后路可不是我的风格。

他玩味的把弄着手里的枪:“真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我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啊。”

他笑着摇摇头:“也罢,我不计较了,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逃婚出来的小姐吧。”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他话里的头脑:“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做你的丫鬟,如果你赶我出了门,他们会来抓我的。”

楚惊淮不语,黑眸里玩味的味道更浓。

门口忽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副官推门进来:“不好了大少,夫人她……”一眼先见了我,话头猛地便收住了。

楚惊淮淡然的望着副官:“说。”

“夫人昨夜私自外出,被秦老大抓去了。”

【五】他需要一个弱点

我暗自思忖,秦老大早些年称霸一方时受过我父亲莫荆南的恩惠,此举说不定正是我父亲的意思,胭脂深得楚惊淮宠爱,有了她,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这边楚惊淮还是深色淡然:“她为何深夜外出?”

副官挠挠头:“听说昨夜有人看见魏氏商行的人了。”

楚惊淮握了握拳,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转头对我说:“今天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你打扮好了在门口等我。”

副官得了命令一样即刻吩咐底下人做准备去了,我疑惑的看着楚惊淮:“你不去救你的夫人了?”

他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她的心早不在我这里了,何苦去秦老大那里给他机会叫他坐地起价。”

我不解的看着他,楚惊淮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衣穿戴好,目光在我脸上打了个圈:“你跟她不一样,我看得出,你是聪明人,这些年我养着她,越发把她娇惯得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只是需要一个女人,不管是生意场上还是战场上,我的身上如果没有一丝一毫的弱点,怎么能叫旁人安心,你最好记住我今天的话。”他推门自顾自去了。

我留在原地,心却兀的寒凉了些。

副官客气的请我出门,又叫了丫鬟来替我梳妆打扮,因着时间太紧,新作衣服是来不及了,只得叫裁缝来把胭脂现成的衣裳作些改动,那裁缝铺里自然是有我以往熟识的人,趁人不注意时,我塞了一个纸条到那裁缝手里,只说是那位夫人并无用处,叫秦老大另想旁的办法。

十一点四十五分时,大门外驶进楚惊淮惯坐的车,却不见楚惊淮的人影,副官下车替我开了车门:“大少今日要与人谈一笔生意,叫我来接云小姐。”

我点点头坐上车:“大少说了要我做什么吗?”

副官专心致志开车:“大少说小姐是聪明人,不用他说。”

我垂目不语,他原是需要一个弱点,我便尽力如他的愿罢。

【六】做你的弱点,有多么危险

车至目的地时,楚惊淮已经等在了门前。我小心的踩着高跟鞋下车,见他身后那圆脸略胖的男人笑着对楚惊淮说:“大少还是风流不减当年,早知有佳人到访,我便不那么急着催你进去了,谁不知你怜香惜玉的性子在靖州可是无人能比。”

楚惊淮殷勤扶我的手:“赵老板说笑了。”眼睛却只盯着我:“怎么穿高跟鞋来了,仔细脚疼。”语气里的微恼恰到好处,关切却真实得叫人恍如梦中。

我绽开一个笑:“要是真的脚疼了,晚上便叫你好看。”语声暧昧如斯。

一旁的赵老板抿着嘴早一步进了大厅,楚惊淮赞许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极满意自己这次选定的女人。我报以一笑,跟着赵老板走了进去。

可说是谈生意,实则只是走个过场,宴席上几人谈笑风生半点没有提到生意的事,其间我借口不适出门透风,回席时隔着屏风听赵老板半是试探半是打趣道:“听人说大少这几年独宠一个夫人,可不知今次的云小姐……”

楚惊淮闻言笑说:“年少时不懂事,青楼里的女人哪懂得什么情谊,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也不瞒赵老板,前阵子她跟个富商有私,叫我放跑了。”

赵老板了然一笑:“云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听说大少在花轿里看上她,愣是叫她住到了大少府上,这话怎么说的,那花轿怎么就这么巧过了大少眼前,缘分使然啊。”

一席的人笑起来,斟酒碰杯声不绝于耳。

我理了理鬓前的碎发,重新入席,楚惊淮亲自替我布菜,就差替我喂到嘴里去。赵老板及几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我只做不理会,专心吃着楚惊淮夹来的菜,等打道回府时,已经是酒足饭饱了。

副官开了车来,楚惊淮打横抱起我稳稳的放进后座里,又在我身边坐下,赵老板这才笑着挥手作别,我极自然的把头枕在楚惊淮肩上,瘦削的肩膀,棱角硌得我脸颊生疼。

等到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后,我直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足,楚惊淮转头看我:“还不习惯?”

我不高兴的撇嘴:“你为什么叫人散播那样的谣言。”才只半天的功夫,靖州城竟然好似人尽皆知了一般。

他怔了怔:“你是指我说夫人跟富商跑了的事?”

我气鼓鼓的咬唇不语,他竟笑起来,好看的唇齿微微翘着:“花轿相遇的事,若我不这么说,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还不知被说成什么样。”

我两手托腮在后座里闷闷不乐,良久才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做你的弱点,有多么危险。”

【七】我果然越发看不懂你了

第二日时,赵老板及其他几人的礼物就摆上了我的桌案,我在楚惊淮新安排的二楼最末一间屋子里兴味索然的一件一件拆开来,金玉珠翠满满一桌,脑海里竟不由自主想起从前在姜城时,父亲每日里殚精竭虑的统兵打仗,姜城的版图一点一点大了好几圈,我与妹妹雨笙却也几日几日见不得他一面。

那时父亲就最是疼我,每年生日都叫人从老远的地方捎了礼物带给我,可到了雨笙的生日,就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搁了,我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笑意,父亲是个粗人,礼物也如这些老板一样没有新意,可到底心里是开心极了的,便也不觉得礼物不好了。

楚惊淮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与你相处得多了,才越发觉得看不懂你了。”

我随手挑了个玉镯戴在手腕上:“怎么我刚好相反,越发看你看得通透了。”

他还是玩味的看着我:“我方才便想,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对着镜子笑得嫣然:“我如今寄人篱下,大少哪一日不待见我了叫人把我扔到街上去,我可不就无处可去饿死街头了么。”镜子里映照出身后的人影,今日他着的是长衫,暗云出岫的一抹好颜色,更衬得着衫子的人风姿不凡。我转头看着他:“大少对我有恩啊,一个人的忠心不是最好驾驭的东西么。”

他俯身拾了桌上的一枚发卡替我别在头上:“时而痴傻,时而媚人,时而又聪明得叫人不知说什么好,我果然越发看不懂你了。”

我便顺着他的话头说:“这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打扮,我饿了,还没有吃东西呢,哪也不去。”

他笑说:“今日得空,带你去裁缝店做衣服。”

【八】情分说没就没

还是初见时那家裁缝店,老师傅扶了扶老花镜,小心翼翼拿了尺子来量。我在形形色色的绸缎料子里几乎挑花了眼,转身时楚惊淮递过来一匹浅紫丁香的绸子:“我看这个极衬你的肤色。”

裁缝店的老师傅便惊喜的走上来说:“大少还是头一次替人挑料子,小姐真是好福气,大少的眼光一向错不了。”

等老师傅走了,我才凑到楚惊淮耳边小声的问:“他怎么说你是头一次替人挑料子,以前那位夫人……”

楚惊淮自唇角勾起一个笑来:“她惯常都是先问老板最贵的料子是哪几匹,哪轮得到我说话。”

可不知怎的,我竟被这一句话逗笑了:“那我以后的料子都让给你挑,省的背后说我浪费你的辛苦钱。”话音落下,才惊觉我与他实在过分亲昵了,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想要重新拉开距离,却被他的手臂一揽,灼灼气息几乎吞吐在我脸上:“你跟她果真不一样,你就不怕我?”

我下意识抬手撑在他胸前,隔开两人的距离反问他:“我应该怕你么?”

“呵,”他轻笑一声松开了揽在我腰上的手,“你说的也对。”

我小心的舒了一口气,别过脸去假作挑选旁的料子,一阵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声音响起来,等我反应过来时,太阳穴上已经抵上了一把老旧的手枪,胭脂狠狠的瞪着我,又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楚惊淮,有些歇斯底里的问他:“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不要我了?”

我心下暗暗叫苦,特地写了纸条叫秦老大不要为难胭脂,这几日楚惊淮没有派过一兵一卒去找她,想来是秦老大自知她没有利用价值才放了她,我如此妇人之仁到头来竟把自己给害了,楚惊淮是怎样的人,我与胭脂,都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胭脂得不到回答,压根咬得咯吱咯吱响:“我被人掳去,几次三番才逃出来,你非但没有派人救我,竟然连半点情分都不顾,这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胭脂说着转头看向我,姣好的容颜因为愤怒至极略微显得扭曲,她忽而笑了:“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么,五年的情分啊,说没就没了,他楚惊淮是这天底下顶顶没有良心的人,今日我,就是你明日的下场……”

最后一个字因为悲愤被咬得格外狰狞,胭脂流泪望着我,眸子里的悲凉绝望心冷毫无保留的落在我的眼里,可是等不到我回应她什么,“砰--”,一声枪响打破了片刻的安静,粘稠的血飞溅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脚步踉跄里一人伸手扶住我的腰:“没事了。”

胭脂不可置信的把眼瞪大,眼睁睁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像至死也不能相信,那要了她命的一枪,是她爱了五年的楚惊淮,亲手给她的。

【九】大少真是好兴致

在回别馆的路上,我便沉默下来。楚惊淮有些失笑道:“本来你是唯一一个,说不怕我的女人。”

我无力的蜷在后座一角,并不答话。

楚惊淮伸手替我拨开额前的几缕碎发:“她对我心存怨怼,又执意要杀你,如果今次我放了她,日后总免不了花更多的人力物力防她,即使次次防得住她,总免不了百密一疏叫她得手伤了你。”

我转头看着身侧的楚惊淮:“你到底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要找说辞为自己开脱,何苦说是为了我。”

他神色一凛收了手,我只在心底暗笑,胭脂说的不错,楚惊淮是这天底下顶顶没有良心的人,我不过是为了一份防卫图接近他,何苦自作多情,落了胭脂的下场呢。

思及此,视线便移到了别处去,窗外日头正好,眼见着似乎是到了晌午,楚惊淮叫副官在一家西餐馆门前停下,下了车,才觉出脚下这地界偏僻来。

副官神色焦灼,替我与楚惊淮开了门,便自顾自忙别的去了。

七分熟的牛排,还带了嫩嫩的血色,楚惊淮仔细的切出一盘来递给我,又再低头切自己的那一份。可是气氛就莫名的有些胶着,他不语,我也不问,只闷闷的自己吃着。

忽的耳边一声朗笑传来,一着军装的大胡子推门进来:“大少真是好兴致,还有心思在这里风花雪月的快活呢!”

副官小跑几步状似无意的挡在楚惊淮身前:“孙司令来得正巧,我叫人给您备一份……”

“不必了,”孙司令大手一挥把副官推到身后,“大少自接掌靖军以来,急切冒进攻城略地,兄弟们屡有死伤,早就怨声载道,依我看,也早该退位让贤了。”

我一惊,这人竟是来逼宫。

【十】打算用我换回什么好处

楚惊淮不紧不慢切好手底下的牛排:“孙司令向来快人快语,说话欠周全也是有的,我权当今儿天气燥,孙司令且坐下喝杯咖啡静静心。”

“好小子,”孙司令一把掏出枪来指着他,“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唰--”连带副官在内三五个人一齐举起枪来对准了孙司令,两方一时僵持起来,成剑拔弩张之势。

窗外闻声又涌进十几个着军装的人来,齐刷刷指着副官这三五人,孙司令志得意满的说:“你留在别馆周围的亲卫兵,此刻早就被李镜清带军制住了,今日你是插翅也难逃,说,把帅印藏到哪了?”

楚惊淮抬眸看了我一眼,黑眸里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站起身,个头比孙司令高出一截来:“李镜清年少有为,能得司令重用真是他三生有幸啊。”

话音刚落一个侧身躲过孙司令的枪口,身手矫捷的捏了孙司令握枪的手腕反向一转,孙司令情急之下朝天开了一枪,不消眨眼的工夫,待两人身形停顿下来时,那枪已在楚惊淮手上,直指孙司令太阳穴了。

情势急转直下,门口十几个着军装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几声汽车轰鸣适时打破了这一室的静默,当先一人隔着老远便高声喊道:“大少算得不错,孙涣性子急,这次不过带了几千个人来,大部队还未到,就被我一举拿下了。”

楚惊淮扬声一笑:“镜清办事一向干净利落,这会子大部队也该被阿泰他们几个拦下了。”

孙司令闻声早吓得站不住了,门口十几人丢了枪械被随后到来的几人押解上车,等到一应的忙活完再无旁人时,桌上还是那两盘切好的牛排,尚温。

楚惊淮居高临下的俯视我,眸子里的情绪如叠云一般舒卷:“方才孙司令夺权时,不见你有半分的惊恐担心,如今人也擒住了,你是不是反倒有些失望?”

我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孙司令又不认得我,自然是你做大帅最好不过了,我为什么要失望。”

他从怀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洋枪来:“是么,莫云笙。”

那把洋枪是我惯常带在身上的,几年前生日的时候父亲特地叫人从国外定做的。今日走的匆忙,又听说是做衣裳,怕人瞧见才藏在了房间里。

楚惊淮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你一向最得莫荆南欢心,何况你唯一的妹妹雨笙一早就被他暗中送去了英国,为了让他投鼠忌器,各路暗探都想尽办法盯紧了你,其实从你入靖州那日,便有人一早送了密报给我,这些时日留你在身边,也早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你既然对我摊牌,便是打算用我换回什么好处?”

副官心急的上前解释:“云小姐误会了大少的意思……”话没说完,被楚惊淮伸臂拦住:“即日起,送她去暗房看着,叫人好生照顾就是。”

【十一】他竟不要自己的弱点了么

暗房里,四处封闭的屋子,每日里有人从窗户里递些吃食来,日光一明一暗便是一天。

三日后,等再有人递吃食进来时,我伸手去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杯盘碗盏碎了一地,又偷偷藏了一枚碎瓷片,这才捂着小腹喃喃呻吟:“痛,好痛,我的孩子,孩子……”一边在地上痛苦的打滚,一边背对着窗户在大腿上狠狠划出一道口子,殷红的血蜿蜒流下来,把窗外的人吓得掏了钥匙开门,几步过来蹲下身想要查看我的伤势,趁这当口,我一掌敲上那人后脑勺,麻利的换过衣服,低着头快步出门上锁,四下里并无旁人,想来楚惊淮自负,没有把太多的人手浪费在我身上。

出了院门,前面不远处正是那家西餐馆,不过几日前,他还细心的替我切好一盘牛肉,再拱手送到我面前来,我一时怔忡,摇了摇头收拾起心情,又简单的包扎好大腿上的伤口,一瘸一拐的朝靖州城外去。

出了东城便是琼花镇,远远见几队人马守着城门口,对过往的行人仔细盘查,一年轻女子被带到卫兵身后的车前,那是楚惊淮惯用的车,不知车里人说了什么,女子被卫兵领着,安然出了城。

我返身回城,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别馆门前挂了白幡,一派肃穆的气氛,问了人才知,是最得楚惊淮宠爱的云小姐,三日前死于孙司令带领的乱军阵中。

一丝疑虑涌上心头,他竟不要自己的弱点了么,再打听又知,孙司令的事情刚一了结,他就对莫家的姜城用了兵。

我心里的疑虑更深,若他想要以我要挟父亲,何至于对外放出我已经死于非命的消息来,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双黑眸,或许,他还有别的算计也未可知。

正想着,不远处一簇车前灯光扫过来,我藏在暗处瞧那车里的人,副官一脸焦急的在门前停下车来,回头望了一眼后座,似乎是说了什么,才急不可待的驶进门去。随后便有几名医者乘着夜色匆匆赶来,我靠近些去瞧,方才驶过的地面上,斑斑驳驳留下了几点暗黑色的血迹,难道是楚惊淮,受了很重的伤?

我应该高兴的,最好他是伤重得直接不治而亡,父亲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靖州纳进自己的版图,可是却分明,心口有点什么割舍不下的情绪。

我不自觉的安慰自己,或许他受得只是小伤,这会儿趁他医治的空当,正好可以躲过东城亲卫兵的审查混出城去,等过了琼花镇,就是我莫家的天下了,可是两只脚就牢牢的钉死在地上,半分也由不得自己使唤。

我索性找了个避风处坐下来,一心等着几名医者出来,可是又过了几个时辰,别馆门前还是寂静得近乎无声,莫非他当真是受得重伤?

【十二】我不想你以后恨我

我拖着腿咬牙翻墙进了院子,熟门熟路溜到楚惊淮的卧房窗下,他的卧房在二楼,我仰头去望,心里一根弦猛地绷了起来:我拖着伤腿都能旁若无人的进了他的身,若不是亲卫们急得失了分寸,就是……

卧房的灯忽的亮起来,灯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在我脸上,身后几人举起枪围住我,副官步履轻松的走到我面前:“云小姐真是让大少好等,若是你再不来,大少可真是得气病了。”

我冷下脸来:“既然让他久等了,带我去见他吧。”心里却忿然,枉我不惜伤了自己逃亡一场,最后竟还是着了楚惊淮的道。

副官便凑近了小声说:“云小姐可别误会了大少,他一早叫了最好的外科大夫来等着小姐,这些日子把小姐安排在暗房,也是怕小姐卷进这些个是非里不好。”

转眼楚惊淮的卧房就在近前,我不理会副官,径直推门进去,满腔的怒火还没发出来,就见楚惊淮仰坐在床上,左边肩膀处缠了几条绷带,有血渗出来,依稀可见伤处很深,是最近才有的枪伤。

他见是我来,抿了苍白的唇笑笑:“你肯来,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我蹙眉上前查看他的伤,被他侧过身避开:“不碍事。”一旁副官却几乎抹了泪:“今日大少知道你不在暗房了,急得亲自去东城门守了一天,傍晚时等不来你,怕你已经出了城,就自个儿开车一路往琼花镇找你,谁知却遇上了……你父亲的兵。”

楚惊淮面上赧然,只挥手叫副官出去,我与他一时无话,半响才找了个话题问他:“何苦说我已经死了,你要是拿我去要挟父亲,总能得不少好处。”

他静默一会儿,伸手打开床头柜子的抽屉:“我一早叫人查了你,其实……你自己看吧。”

档案袋里是我从小到大的资料,再往后翻,惊得我一个踉跄跌坐在床边。

新泰二十五年,莫荆南自曼音阁抱回一名弃婴,交予乳母照料,取名莫云笙。

楚惊淮伸手握住我的手,暖意一点一点渗透到我的手心里:“你从小最得你父亲喜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而莫雨笙却一早就被送去英国,远离了这些是非,实则……”他有些不忍说下去,我便接口:“实则是,他与你一样,只不过把我当成了一个,能让所有人安心的弱点。”

“不,”楚惊淮挣扎着坐起来,“那日在裁缝店,看你差点死在……她手上,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者再往前一点,我知道孙司令要夺权,还是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把你带在身边,我那时候,总觉得你待在我身边才会安全些,可是孙司令来时,拿枪抵着我的头,我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才叫副官把你安排在暗房住着,谁知道我还是小瞧了你。”

我使力挣脱他的手:“你不必对我说这些,我不能凭你一面之辞抹杀了这些年父亲待我的好,我……”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腿上的伤口被人仔细的上了药,还是在那间卧房,楚惊淮就安静的坐在我身边:“我已经叫副官备好车了,明日一早,会送你回姜城去。”他疲累的低声说着,恍不可察的叹气:“我不想你以后恨我。”

【十三】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回到姜城,眼前还是熟悉的街巷人家,我满怀心事走回莫家公馆,打扫的下人却告诉我,父亲一早就带着副官去了前线统兵,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

我踱着步子走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又追去前线,琼花镇的云霓山下,两军交锋伤亡惨重。远远见父亲指点着地图上的几个要地,身边几人频频点头,他歇了口气,抬头却见了我,欣喜的神色跃然而出:“云笙!”

我勉强勾起一个笑来:“爹。”却见身边几人的神色都添了些别样的意味。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云笙你来得正好,楚惊淮这些日子打得我们莫家军节节败退,你赵叔叔前日里带人伤了他,你可知道他伤得到底重不重?”

我脸上的笑僵了僵:“爹,楚惊淮原先放出消息说我死了,你……不知道么。”

父亲这才一拍脑门:“你瞧我,从靖州逃出来这一路肯定受了不少苦,当初他放出消息来,爹就知道是障眼法,总惦记着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能团聚呢。”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等不及的问:“楚惊淮这次伤得重不重可关系到了下一步的作战策略,要是他们没了主帅,军心不就散了,云笙你倒是先说说。”

我下意识的咬唇:“我出来的时候,听说只是受了皮外伤,没几日就能好。”

父亲听了大手一挥拍了桌案:“也算他命大,来来,我们再看看云霓山的地形,你们看这里……”身边几人便围拢过去。

我悄声叹气,低头往回走,还没走出营地,身后赵叔叔便追了出来:“云笙,你先别忙着走,楚惊淮这几日磨得你爹快没了脾气,该是你为他分忧的时候了。”

我刚要问他如何分忧,只觉耳后一疼就没了知觉,醒来时是在两军阵前,楚惊淮隔着不知多少人的目光遥遥望过来,我父亲粗犷的声音便响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照得我看不清楚惊淮的表情,他淡淡回答:“好。”

父亲一笑,众将士齐齐往靖州军逼近,楚惊淮在高处挥手,靖州军一路退后,直至把整座云霓山让出来,又拱手让了琼花镇。

【十四】尾声

失了云霓山这座天然的屏障,又失了琼花镇这个靖州的门户,不用想便知,楚惊淮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父亲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一马当先的领着众人,押着囚车上的我,向靖州城的方向行去。

楚惊淮一路退让,行至某一处时忽的顿住步子,再看我身后几百人处,有大批的火药应声炸开,莫家军众人一时间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四散开去分作了前后两个部分。

正是这当口,旁侧有几队精锐人马涌出,领头的正是李镜清,枪口对准了父亲的马蹄,马儿一声长嘶跌倒在地,莫家的近卫一拥而上把我与父亲护在正中,楚惊淮趁势带了人来,父亲不管不顾的爬上囚车,拿枪口抵着我的太阳穴:“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不想要她的命了么?”

话音落下,两边人马各自安静下来,楚惊淮牢牢盯着父亲的手:“她是你的女儿,算起来与我有何干系?”

父亲气得发抖:“好啊,原来都是你做戏给我看的,为了骗我上钩,你可真是做足了功夫。”

我被缚在囚车上动弹不得,此情此景多么熟悉,当初胭脂也是这样拿枪口抵着我的头,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拼命的摇头,不要啊不要啊,他到底是我的父亲。

楚惊淮轻笑着低头:“怪只怪你,高估了自己的女儿。”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袖口里的手枪便对准了父亲,“砰--”,莫家军更是一时失了方寸,楚惊淮趁乱抢了囚车,我回头去望父亲的方向,幸而他只是伤了右手,在近卫的簇拥下一步一步退回了莫家大军中去。

我轻声舒了一口气,眼前是楚惊淮焦灼的眼:“我不该送你回去,早知是今日的情形,我宁可当初叫你恨着我。”

囚车被几个兵士砸开,我虚弱的倒在楚惊淮怀里:“你要是不叫我死了心,总有一天,我还是会逃出去。”本想是个玩笑话,他却蓦地搂紧了我:“别说这样的话。”

我回望父亲的方向:“你伤了他的右手,叫一个向来用枪杆子说话的人怎么好。”明晃晃的日头毫不吝啬的照下来,对面忽有一抹银光刺了我的眼,是谁,拿了枪……来不及呼出声,身子已经挡在了楚惊淮身前,“砰--”,巨大的冲力推着我扑倒在楚惊淮身上,今生仅有的一次拥抱,我朝他笑笑:“我以后,都跟着你,再也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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