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父”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20180615第八版

作者：于峻嵘 岳雯

注：从左至右依次为“父”的甲骨文、金文、小篆字形。

“父”对“子”的深情

父亲对子女的爱，是人间极无私的惠爱。古人认为，父亲对子女成长负有重要的责任，《三字经》云：“养不教，父之过”。《晋书》里记载的王羲之与王献之的故事，体现了父亲对儿子的深情。献之七八岁时，就能专注学书到了“掣其笔而不可得”的境界。这令王羲之感叹：“后当复有大名。”献之十余岁时，学书有年，自负书法有成，去问父亲自己还要学多久才会扬名。王羲之对他说：“待你写完这院子里的十八缸水，你的书写就能有些笔力了。”王献之不服气，就去苦练。多年后，他写了一个“大”字给父亲王羲之，自认为很满意。王羲之看过，没有言语，只是提笔，在“大”字上加了一个点，“大”成了“太”。王献之不明白，就去问母亲。母亲看后说：“献之儿啊，你练字有千余日了，可只这‘太’字上的一点像你父亲的笔法。”年小而志大的王献之从此虚心学父，瞻仰临摹，潜心苦练，终于循得了父迹，所写的字笔力遒劲，成为一代书法家。

“父”与“巨”的形义

听到很多父爱如山、父子深情、讴歌父亲的故事、歌曲、诗句，那么“父”字的含义是什么呢？汉许慎《说文·又部》：“父，巨也。家长率教者。从又举杖。”清段玉裁注：“以叠韵释之。”父、巨音近义通，“父”中含有“巨”义。要说明“父”的意义，就要了解“巨”的意义。《工部》：“巨，规巨也。”金文的“巨”是一个象形字，字的中间是一只手形，整字是指手里拿着的工具。后来又加了一个“人”形，对用“巨”画线这一意义加以显明。《说文》的释义说明，小篆字形又返回了简形的“巨”。“巨”字对应着“矩、榘”两个今字字形。“矩”从弓矢之“矢”，意为正、直。“榘”在“矩”上加“木”，表示木制的工具。自古至今，“榘”字一直在用，但用例不多；“矩”字承载了“巨”的本义，至今通行。

《说文》释“父”为“巨”，“父”即一家之中规矩的制定、执持者。“父”是这样的人，其自身遵循家中的规矩法度，并以此影响和教导子女。传统文献中，典型的“父”的形象正与字形之义相通，为父者力行有规，对子女示以义方，他的手中持“杖”，给子女以训诫，十分威严。正如家有严父，对于家中至尊的父亲，子女一般要听从他的教诲。

父心、童心与诗心

宋王炎的一首《除夜官舍独坐》，表达了对儿女的深深思念：“故国逾千里，浮生又一年。遥怜小儿女，今夜话灯前。”南宋辛弃疾《清平乐·村居》写大人眼中溪边剥莲，活泼顽皮的小儿：“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亡”通“无”）溪上青草，畦田绿秀的景色里，一个“卧”字，传神地描写出了合家安宁的生活之美、亲情之美。魏晋时期左思的一首《娇女诗》，描绘女儿的天真童趣：“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全诗可谓“字字是女，字字是娇女”，所写所绘，“尽理、尽情”又“尽态”，唤起天下父母的同感。晚唐韦庄的一首《与小女》，描绘小女的娇美惹人，韦庄满心钟爱地为她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衣少缕金华。”诗中说，那刚刚能听懂大人话的咿呀学语的稚儿，喜欢玩偶的小车而不肯眠睡。你可知道她为的什么一夜哭恼？因为嫌怨给她衣服上的绣花太少……就这样，让人忍俊不禁，让纯真的亲情融着清新的诗意，淌入了天下父亲的心底。

儿童入诗，栩栩如生，洋着活泼的诗情，溢着和美的情愫。如唐崔道融《牧竖》：“牧竖持蓑笠，逢人气傲然。卧牛吹短笛，耕却傍溪田。”诗句以牧童的傲态映衬着萌萌的智心，将童趣写进了蓑衣，写进了斗笠，写出了别样的诗情画意。宋杨万里《稚子弄冰》：“稚子金盆脱晓冰，彩丝穿取当银钲。敲成玉磬穿林响，忽作玻璃碎地声。”稚气的儿童完全忘却了严冬的寒冷，“脱冰作戏”的场景在大人充满爱意的眼里是盎然的情趣。这一幅幅感情纯真的写意图，真是工而有味。所写所绘也或不是自己的儿女，可是父心、童心心心相印，含蕴于句，化为诗心。

（于峻嵘 岳雯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