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路的尽头
蔡襄去世十五年前,范仲淹,就已经故去,终年63岁。
蔡襄去世五年后,欧阳修,驾鹤西去,终年65岁。
再三年后,相州昼锦堂,韩琦病逝,终年67岁。
至此,这些庆历新政的主导者们,相继离世。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新政虽已是昨日黄花,但更大的变法浪潮正在酝酿。一批青年才俊,已然成为朝廷新的中流砥柱。
这其中,就有蔡确。
他是蔡襄之后,大宋朝堂之上,再度崛起的蔡姓重臣。
蔡襄、蔡确、蔡京,三人同一高祖。其中,蔡襄与蔡确,血缘更近一些,为同一祖父。也就是说,蔡襄、蔡确的曾祖,蔡京的曾祖,是亲兄弟。
蔡确,字持正,福建泉州人。他生于公元1037年,比蔡襄小25岁。当庆历新政如火如荼之时,蔡确还是个学童。不过,和那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他虽然未能亲历,但对新政耳濡目染、十分向往,并最终投身更加轰轰烈烈的王安石变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蔡确,开始读书识字时,蔡襄作为兄长,早已名满天下。蔡襄,正是他儿时的偶像和榜样。他和蔡京一样,都是临摹着蔡襄的书法,开始了科举之路。不过,相比蔡襄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蔡确的人生路要艰难许多。
说起来,蔡确的人生起步,是应该高过蔡襄的。蔡襄的父亲,没有考取功名,终身只是个农民。而蔡确的父亲,蔡黄裳,则是进士及第。
蔡黄裳,经过科举踏入官场后,主要在地方任职。他为官清廉,素有贤名,历任多处地方官,百姓都是交口称赞。据说,他在建阳任县令数年,临别之时,囊中无一件建阳的物品,其清廉可见一斑。仕途辗转,他的两个儿子,长子蔡确、次子蔡硕,也跟着他居无定所、天涯漂泊。
直到,年近七旬时,蔡黄裳来到陈州为官。或许,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他就想着在陈州多干几年。不过,事与愿违,他的顶头上司,不这么想。
陈执中,蔡黄裳的顶头上司,曾经官拜宰相,这次离京主政陈州,正想有一番作为。他见蔡黄裳,垂垂老矣,步履蹒跚,处理公务手慢脚慢,十分不满,多次暗示他请辞离职。
上司的心思,蔡黄裳自然明白。但他,故作不知。
倒并非是他贪恋权位,而是因为穷。确实,就是因为穷。他虽为官多年,但清廉自守,家境清贫,家中数口人,全靠其薪俸勉强维持。为了一家人的口粮,面对上司冷言冷语,古稀之年的蔡黄裳,只能选择装傻。
陈执中,出生宰相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知道谋生之苦、养家之难。何况,他是做过宰相的人,很有些官威。眼见蔡黄裳不识抬举,他也就不客气。他令人找来蔡,直言不讳地说道,你若自行辞官,尚有体面,如果你坚持不辞,我定会向朝廷上书。
陈执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句句都扎向了白发苍苍的蔡黄裳。
蔡黄裳,一生虽未能出将入相,但也是读书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何曾受过这番折辱。士可杀不可辱。他只能含泪请辞。
知府门外,蔡确正焦急地等着老父亲。
眼看,父亲走出衙门,他还未及问话,老父已是老泪纵横。作为家中长子,父亲的坚忍、陈执中的苛刻,他再清楚不过了。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蔡家父子,悲从中来,抱头疼哭。为了生计,更是因为羞辱。
高坐大堂的陈执中,正为了却一桩烦心事,而心生惬意。这时,有下人来报,称蔡氏父子正在府门外痛哭,他不置可否,心中更是暗暗不屑。
所谓,天理国法人情,得饶人处且饶人。
陈执中此举,是否完全是出于公事,不得而知。作为读书人,即便他心底无私,至少也该有恻隐之心。作为当过宰相的人,即便为国谋事,至少也该有宰相的气度。可惜,面对一个为国为民操劳半生、素有贤名的老臣,他不仅弃如敝帚,还肆意羞辱,实在令人汗颜。
世间事,有因有果。陈执中,如果能知道今日种下的,是怎样的恶果,将会给他们陈家带来怎样的滔天大祸,他定会冲出府外,当街向这父子俩磕头谢罪。
可惜,人只能追悔过去,却无法看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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