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在十六国时期的统治者中，冯跋还是满不错的。他整顿吏治，禁止贿赂得官。工匠李训靠行贿当上了县令，冯跋发现后，立即将其处死，于是“上下肃然，请赇路绝”。他废除前朝苛政，轻徭薄赋，劝课农桑，重视教育，营建太学，并采取了一系列的具体措施。他分派使者到各地巡视，询问民间疾苦，对“孤老不能自存者，赐以谷帛有差”。他提倡节俭，《晋书·冯跋载记》中录下他反对厚葬的一份诏书，写得比较精彩：
“圣人制定礼法，送终亦有定规。昂贵的衣衾，厚重的棺椁，（对于死者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人死之后，灵魂上归于天庭，骨肉下埋于地穴，往往早晨去世，晚上遗体就开始腐坏，既然已无冷暖的感觉，给他穿上绫罗锦绣，难道他能知道吗？花厚重财物来送终，费大量资产而改葬，都于亡者无益，却于生者有损。因此替先父先祖立庙，都应在原来的葬处，不应更改地方并大规模营建陵寝。诏令下达之日，境内各地都应遵奉执行。”
冯跋在位21年，北燕帝国“疆宇无虞，百姓宁业”，生产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人民生活也有所改善。虽然也发生过冯万泥等人的叛乱，但很快就被平定，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当然，冯跋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比如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器量狭小，罢黜谏臣等。开国功臣孙护的弟弟孙伯仁、孙叱支与孙乙拔都有才能，而且作战英勇，也都追随冯跋立有大功，他们都希望能够开建府署，辟置僚属，冯跋却没有同意。于是，在冯跋祭祀太庙的时候，这哥儿仨就拔剑击柱，口出怨言。冯跋大怒，把他们都杀掉了。为了安抚孙护，冯跋将他提拔为相当于宰相级别的开府仪同三司，并让他主管朝廷机要。可是，自从三个弟弟被杀以后，孙护一直闷闷不乐。冯跋竟然又把孙护毒死了。据《晋书》所载，冯跋登基的第二年，就下诏说：“吾与高云义则君臣，恩逾兄弟。其以礼葬云及其妻子……”
注意，古文中的“妻”就是妻子，而“子”可以单指儿子，也可以复指儿女，这儿的“妻子”，即使不包括妻子儿女，至少也包括妻子与儿子。我们知道，高云登基后，册封妻子李氏为天王皇后，立儿子高彭为皇太子。而堂堂北燕王国首任君主的皇后与太子，在后来的史书记载中却都消失了，他们是死于离班与桃仁之乱，还是后来被别人暗杀了？如果是前者，北燕的史书上显然应该有记载；如果是后者，则冯跋的嫌疑最大。高云死后第二年，冯跋“以礼葬”高云及其妻儿，这妻与儿，很可能就是李氏与高彭，或者至少包括李氏与高彭！如其不然，李皇后应该被后任君主尊为“皇太后”才是；高彭即使失掉了太子地位，至少也该被封为“公”或“侯”才是！可惜什么都不是，他们就这样默默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至于在李氏与高彭之外，被“以礼葬”的高云妻儿有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太平十八年（公元426年），太子冯永不幸病逝，冯跋只得改立次子冯翼为太子。四年之后的太平二十二年八月，冯跋卧病在床，自知不久于人世，便将申秀与阳哲两位大臣召进宫内嘱托后事。到了九月，冯跋病势沉重，又坚持坐着辇车进入金銮宝殿，命令太子冯翼主管国事，并让他统率宫中警卫部队听政，以防出现意外情况。偏偏意外情况还是发生了。原来，此时无论冯跋的母亲张氏太后还是嫡妻孙氏王后都已去世，后宫中地位最高的是嫔妃宋夫人——显然，冯跋后期对她最为宠爱。这宋夫人希望自己的儿子冯受居能够继承大位，对冯翼听政非常厌恶，就责备他道：“主上的病快要痊愈了，你怎么如此着急地要代替父亲君临天下呢？”冯翼“性仁弱”，即性情仁慈而又软弱——这可是政治斗争尤其是宫廷斗争中最为忌讳的啊，因为庶母的这么一句话，竟然果真返回自己居住的东宫，只是每天三次前往父亲的病榻前探问病情。宋夫人得了机会，立即假传圣旨，断绝了内外交通，有什么事情只派宦官出来传话。这样，冯翼以及冯跋的其他儿子们，还有文武大臣全都见不着天王冯跋了，只有辅助君主处理奏章、稽察各部违误的给事中胡福，因为同时负责皇宫的安全警卫，可以自由出入。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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