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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16):希腊世界的权力分割(上):斯巴达同盟的内在Bug

之前咱说过,斯巴达人在本土属于少数统治多数,在斯巴达及周边地区,他们与被统治族群的人数比例在1:20+。为确保统治,斯巴达人实行一套严密的职业兵体制,并要为了维持刚毅、朴实的斯巴达战斗力,该国除了少数高层精英统治寡头,大部分人一生都生活在军营一样的社会环境中,他们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为了防止人心思变,从而内部瓦解斯巴达体制,斯巴达人除了进口粮食外几乎不与别国进行贸易,因为该国统治精英认为:优渥的物质生活会腐化一个人的意志品质。

有个小段子(真实发生的):后来雅典人进攻波斯王所属的埃及领土,波斯军实在招架不住就派人带着黄金去斯巴达求援,结果波斯人来了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在斯巴达那里,金子根本没啥作用。

斯巴达人统治下的族群地位高一点的叫美塞尼亚人,身份低的叫希洛人(也有翻译叫做黑劳士)。这两拨人在斯巴达都没有公民权,美塞尼亚人相对更自由,而希洛人则属于基本上只有义务没权利那种人。这帮希洛人平时负责为斯巴达人生产粮食干苦力活,斯巴达人出征在外,一个斯巴达人要带上7个希洛人,他们既要当佣人又要陪着打仗。而且每个斯巴达战士的成人考验中,据规定他们要在野外独自生存一段时间,最后他们需要带一个希洛人的人头回来。

您要问希洛人招谁惹谁了?根本原因当初斯巴达先民入侵到此时,美塞尼亚人投降的比较痛快,而希洛人抵抗比较坚决,被统治的异族人,哪里有什么地位?印度人的种姓制度,也大概源于类似的历史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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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8-7世纪,斯巴达人坐稳了自己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南部的地盘,但他们始终对希洛人和美塞尼亚人不放心。同时为了保卫国土安全,公元前7世纪斯巴达与铁该亚(泰格亚)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并最终降伏了这个强劲对手。

在那之后,斯巴达人再接再厉,于公元前6世纪,以惊人的战力横扫周边城邦,但由于人数少,对失败者进行直接统治不太可能,于是斯巴达人想出了他们的降伏策略:建立于斯巴达类似的政体,便于斯巴达远程掌控。

由于斯巴达属于寡头政体,他们也就以结盟的方式,在战败者那里建立亲斯巴达的寡头政府,说白了就是搞政治输出(后来雅典崛起后,也照猫画虎玩这一套,不过他们输出的是民主)。

这就是斯巴达联盟的形成,在这个联盟中,老大当然是斯巴达,而其他盟邦只要接受斯巴达的政体形式,在对外事务上听从老大安排就好,而当然,如果小弟被欺负了,老大自然要出面帮忙的。久而久之,斯巴达成了全希腊各城邦寡头派人士的乐土与聚集地,在这套联盟体系下,斯巴达只要操控听命自己的寡头们就好了。

但是时间久了,斯巴达这个老大当的,经常表现得很任性、很不负责。在许多对外纷争中,只要符合斯巴达人的利益,斯巴达根本不在意小弟们怎么想,直接发号施令要求大家参加行动听指挥,说颐指气使也不为过;而但凡不符合斯巴达利益的,就算小弟求上门,斯巴达也不见得一定出手相助。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波斯战争之后尽管爱琴海希腊人对斯巴达出手相救的呼吁声很高,但斯巴达依旧我行我素爱搭不理。人家这老大当久了,又牛气又懒惰,你还拿他没招。

在斯巴达同盟的体系下,尽管斯巴达人喜欢直接对小弟发号施令,但也有实力强大、距离较远的城邦经常不怎么理睬斯巴达的指令,甚至反过来他们有时还会左右这位盟主的政策。这些城邦主要就是科林斯和底比斯。

科林斯处于科林斯地峡,咱们之前的文章也提到过,科林斯地峡是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大门,只要守在这里的城邦不投敌,整个半岛就很安全。因此斯巴达对于处在科林斯地峡的几个城邦格外用心,他用了快两个世纪(前8-6世纪)完成这里的整合,并基本上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分化瓦解或者拉拢这里的主要势力。

到公元前5世纪,科林斯成了合作者,阿尔戈斯被打的暂时不敢明目张胆,而亚该亚选择了保持中立。在这里的三个城邦和地区中,斯巴达人非常看重与科林斯人的关系。一方面是由于地理位置,另一方面在于科林斯的富裕。

有句当年希腊人之间的老话:斯巴达的穷和科林斯的富是远近闻名的。科林斯和雅典一样属于海洋商业国家,在雅典崛起之前,科林斯绝对堪称“希腊首富”。因此,斯巴达同盟中,科林斯的海军力量也非常强大,该同盟海军主要依靠科林斯提供。

正因为如此,科林斯可以经常对盟主的号令爱答不理,甚至还会影响他们的政策。有些斯巴达参与的战争,就是在科林斯的裹挟下这位盟主才不得不加入的。这个情况在斯巴达主导的联盟中不得不说是个bug,也正是因为这个组织中有这么一个bug,才导致斯巴达国家政策与外交政策的分裂,最终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结局。

话说到这个底比斯,它处于波奥提亚,之前的波希战争中,他脱离斯巴达投靠了波斯,尽管如此,在斯巴达的影响下,这个城邦于战后并没有被怎么难为,尽管其中有雅典与斯巴达的博弈,但总归他还是斯巴达不得不重视的小弟。

而盟主为什么这么重视底比斯,因为一方面这个城邦实力比较强,而且她离斯巴达很远,但离雅典却很近;更重要的是,他没雅典强。当年雅典统一阿提卡地区时,底比斯没有及时统一波奥提亚地区,当底比斯回过神来发现雅典已经太厉害了。双方就领土问题曾经大打出手,底比斯怎么也占不到便宜,因此梁子就结下了。在斯巴达看来,这个底比斯是牵制雅典的优秀棋子。

以上就是斯巴达同盟中盟主与小弟们的关系。斯巴达人当老大很多年,也习惯使唤别人,而当小弟们需要的时候,斯巴达出手不出手,往往根据自己的需要判断,总之,这个盟主当的很不负责。可反过来,斯巴达人有时也会被几个实力雄厚的小弟牵着鼻子走,比如科林斯这货,只要他发现要挟不了斯巴达就会耍无赖,甚至暗示会跟隔壁阿尔戈斯(斯巴达死敌)结盟,后来斯巴达人就是因为科林斯这么耍宝才不得不考虑与雅典为敌。

而到了波希战争,希腊人为了生存组建了全希腊同盟,习惯当头的斯巴达自然被奉为这个大同盟的盟主。这个盟主在波希战争中没少挤兑雅典人,可为了抗敌,雅典人都忍了。

普拉提亚战役后,斯巴达人无意海洋,尽管撤退,但其国内政局也发生了变化。一部分斯巴达人认为应该适时将力量投放到海外,既要将影响力扩散到爱琴海,又要防止雅典强势崛起形成威胁,再者是打开国门大家就会变富裕。事实上这种声音越来越高,而且面对雅典海军的跃跃欲试,如果这部分人主导斯巴达政坛,那么他们与雅典人冲突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咱们先且把这部分人称作斯巴达鹰派,其中鹰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就是普拉提亚战役中希腊联军统帅波桑尼阿斯与斯巴达国王列奥提达。

而彼时斯巴达另一种声音,是趋于保守的。他们认为维护现有斯巴达体制和势力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咱周边族群虎视眈眈,大家不要浪!这一派系事实上不介意雅典人在爱琴海扩张,而对手一旦成功扩张,他们也等于承认希腊世界将会产生两极格局——大陆属于斯巴达,海洋属于雅典。咱们暂且称这一派系为斯巴达鸽派。

此时的斯巴达,鸽派占主导。

可以说,公元前479年的米卡勒战役,是斯巴达与雅典人权力交割的时间点。斯巴达人鸽派占主导,因此他们的政策重心放在其内部事务上。而此时整个爱琴海东部到小亚细亚西海岸掀起了希腊人摆脱波斯人控制的浪潮,很多希腊人岛屿都在积极联系本土同胞,要求他们解放自己。而斯巴达人的退却和傲慢态度令这些人非常失望,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了雅典人,雅典本来就是海洋国家兼海军大国,面对同胞们的请求,他们开始跃跃欲试。

如果一个国家或者一个人,面对所谓的机遇想都不想直接大干快上,那么这个国家或者个人是走不长远的。就像当年的朱元璋同志一样,朋友劝他搞事情他先是犹豫的,思前想后没料到事情败露了才不得不去。而雅典此时也在犹豫,大家争吵了半天,最后决定扩张的人占了优势。尽管不久,雅典人对于扩张的大方向基本统一了,但在策略和方式上却产生了重大分歧。

当米卡勒战役后,斯巴达人退回大陆,在其鹰派的主张下,斯巴达开始了大陆政策,他们要插手希腊中北部地区包括波奥提亚到色萨利,但雅典鹰派坚决阻挠。雅典鹰派的阻挠使得两国关系面临严峻考验,那么双方精英该如何博弈?一个老牌强国和一个跃跃欲试的新势力该如何解决面临的矛盾呢?

双方的做法都很实际,咱们下章慢慢聊,这里先卖个关子,从双方的博弈中,咱们会领略到西方国家,尤其是走皿煮路线的国家,每一个大动作的背后,都是复杂的政治博弈,既有国内斗争也有国际斗争,因此想要有所预判,必须研究他们国内各派系的动向。另外,事实说明,往往普通公民有国界,而精英有时是没有国界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现实世界哪有什么对错,都是利弊。

既然你斯巴达人的政策核心是对内,那么我就让你信任我,好让你安安心心保持自大与怠惰;等你舒服悠哉了,就是我们雅典人将爱琴海打包卷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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