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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读红军第四方面军战史(25)甘孜相会

上一章:

为了迎接红二、六军团,红四方面军总部对部队进行了动员和布置,要求各部队大力开展迎接红二、六军团的组织准备工作。

鉴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教训,徐向前在动员会上向指战员们指出:"红军是一家人,我们和中央红军与二方面军的关系,好比老四与老大、老二之间的兄弟关系。上次我们和老大关系没搞好,要接受教训。'兄弟阅于墙,外御其侮'。吵架归吵架,团结归团结,不能分家。现在老二就要上来,再搞不好关系,是说不过去的。每个部队都有自己的长处、短处,方针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加强团结,一致对敌。"

在贫瘠的地区,以什么礼物送给即将到来的兄弟部队呢?朱德号召大家献计献策,经过研究,最后决定用当地特产的羊毛捻成线,织成毛衣、毛裤、毛背心等,送给红二、六军团每人一件,这样既能表现兄弟间的革命情谊,也可作为北上时的御寒衣服。

从藏民那里购来的羊毛,又脏又黑,夹杂着羊粪、草叶、树枝、泥块,散发着腥膻气味。指战员们靠着从群众中学来的方法,又是煮,又是搓,硬是把这些羊毛变成了雪白松软的羊毛。捻毛线是个技术活。在朱德的带领下,大家都掌握了这门技术活。朱德利用开会的时间,总要谈捻毛线、织毛衣的事情,并推荐一些织得很好的衣物让大家传看学习。

不久,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不仅完成了送给二、六军团的两万多件毛衣裤,而且四方面军的御寒物品也大部分得到了解决。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红二、六军团的侧翼安全,红四方面军派出三十二军和四军的十二师、独立师由道孚出发,南下雅江阻击敌人,以确保红二、六军团安全到达甘孜,与四方面军会合。

随着与红二、六军团会合日期的临近,红四方面军利用一切机会展开政治宣传,对会合的意义和会合后的行动等作出了明确的解释。

1936年5月5日,在马克思诞辰118周年纪念会上,张国焘作了报告。他在报告中指出:"现在和二、六军团会合很近了,这将要更大的增强我们的力量,汇合各方面的斗争经验,更大的提高我们的战斗力。并且二、六军团的特长是运动战,将更能给我们以莫大的帮助。""我们和二、六军没有任何政治上的分歧。因此,就必须要在实际工作中证明能够和二、六军会合好。我们未免有些困难可以发生,这是我们要估计到的。但只要有正确的政治态度,在原则上团结起来,在党的路线上团结起来,在卧薪尝胆的时期中更加团结起来,坚决与敌人奋斗到底。因此,就要加速度的加强这保证。这是我们争取更大胜利的保障!"

5月6日,《干部必读》发表了郭潜的文章,题目为《伟大的会合伟大的前途》。文中指出,红二、六军团与红四方面军的会合,具有伟大的意义,"显示了中国红军艰苦奋斗,英勇善战,所向无敌的精神,击碎了敌人的一切障碍,顺利的达到了预定的目的。同时,也说明了汉奸卖国贼蒋介石企图消灭红军,消灭苏维埃运动,简直是梦想。……伟大的会合,将更剧烈的兴奋全西北的少数民族,全中国的人民,为抗日反蒋,为中国的独立自由而战!"

5月9日,政治部主任李卓然指出:"目前红军中政治工作第一等重要任务,是立刻在干部、党团员及全体红色军人中,进行战斗的动员,指出会合二、六军的伟大政治意义,根据党中央及总政最近的文件,说明伟大的会合,将使中国苏维埃运动发生新的有利的变动,主力红军和苏区丰富经验的聚集,领导指挥的集中,以及少数民族解放斗争的开展,我们的战斗力不仅是数量上而且是质量上和配合上的大力加强。"

关于会合后的行动方针,张国焘认为是"创造西北抗日根据地"。他认为:"中国西北部是帝国主义国民党统治最薄弱的地区,地大物博,我们可进退自如,发挥我们运动战的特长,以西北为根据,向中国东南地带发展;其次,西北地区远离敌人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敌人要进攻我们,增加更大的困难;中国西北少数民族解放运动掀起更是我们的助力;建立西北抗日根据地,有吸引陕北红军配合的可能;中国的西北部毗连苏联与外蒙人民共和国,夺取西北,可直接得到国际无产阶级的帮助。"

远在陕北的党中央,对于红四方面军与红二、六军团的会合十分关切。为了争取张国焘迅速北上,5月20日,林育英、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等致电朱德、张国焘、刘伯承、徐向前等,恳切地指出:"弟等与国焘同志之间现在已经没有政治上与战略上的分歧,过去的分歧不必谈。唯一任务是全党全军团结一致,反对日帝与蒋介石,弟等对于兄等及二、四两方面军全体同志之艰苦奋斗表示无限敬意,对于采取北上方针一致欢迎。中央与四方面军的关系,可如焘兄之意暂时采用协商方针,总之为求革命胜利,应改变过去一切不适合的观点与关系,抛弃任何成见,而以和协团结努力奋斗为目标,希兄等共鉴之。"

5月25日中央又来电,分析了目前形势,提出了红二、四方面军迅速北上的战略方针:

(甲)国内及国际的政治形势均取着暴风雨般的姿态向前发展,党的反日统一战线的成就,目前议事日程上的具体任务是建立西北国防政府,争取迅速对日作战,以走向建立全国国防政府,彻底战胜日本帝国主义。

(乙)西北的形势是:红军与东北军取得密切合作,与杨虎城、邓宝珊亦有联系。……红军西渡后,向陕、甘、宁发展,策应四方面军与二方面军,猛力发展苏区,渐次接近外蒙。外蒙与苏联订立了军事互助条约,国际盼望红军靠近外蒙、新疆。

(丙)四方面军与二方面军,宜趁此十分有利时机与有利天候,速定大计,或出甘肃,或出青海。在兄等大计决定之后,一方面军适时向天水、兰州出动,进一步策应兄等,使蒋军不能拦阻,至于奉军已与秘密约定不加拦阻。

而张国焘此时最关心的,还是他的权力,他十分急切地想知道共产国际如何处理他与党中央的关系。5月30日,他致电林育英:

育英:

(一)兄是否确与国际经常通电?国际代表团现如何代表中央职权?有何指示?对白区党如何领导及发展情况如何?对军事和政权机关各种名义,军委、总司令部、总政由何人负责?如何行使职权?对二方面军如何领导?

(二)我们赞成此间对一方面军暂取协商关系。对北方局取横的关系,原则上争论由国际或七次大会解决。(三)弼时等快到了,不能再不确定,请速明白答复。

国焘

6月3日,三十二军在理化以南的甲洼与红六军团胜利会师。在甲洼,应任弼时的要求,随三十二军出发的由陈昌浩率领的工作组,给任弼时送去一批包括《干部必读》等文件在内的学习材料,内有攻击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北上是"逃跑",是"左倾空谈掩盖下的退却路线",指名道姓地诽谤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等人的内容。王震发现后,立即下令把文件材料烧掉,并向任弼时作了汇报。任弼时、贺龙等在和四方面军一些干部的谈话中,同样也听取了他们攻击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的言论。任弼时立即告诉红二军团政治部主任甘泗淇:四方面军来的干部,只准讲团结,介绍过草地的经验,不准进行反中央的宣传。送来的材料一律不准下发。将文件材料保留一份,其余全部烧掉。

6月6日,张国焘召开中央纵队活动分子会议,宣布取消"第二中央"。

宣布取消"第二中央",对张国焘来说,是迫不得已的。自从他另立中央以来,虽然一直以"中央"的名义发号施令,但以朱德、刘伯承为首的一批人并不承认他这个所谓的"中央",所以他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现在,同二、六军团的会合在即,任弼时、贺龙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他这个"中央"的。共产国际代表林育英也只同意他与陕北发生横的关系,并不同意以他的"中央"代替在陕北的中央。这样,张国焘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成立"第二中央",已经使自己十分被动,如果此时不取消"第二中央",则会落得个孤家寡人境地,其后果难以设想。所以,他不得不宣布取消"第二中央"。

但是,要取消"第二中央",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并且不能承认自己另立"中央"是错误的,这对于一贯刚愎自用的张国焘来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他绞尽脑汁,极力淡化"取消第二中央"这些字眼,尽量强调成立"第二中央"的必要。今天我们有幸看到了张国焘这个发言,特把有关内容摘录于下,供读者评判:

"……第二个可庆贺的消息,就是我们的党,不但在政治上,而且在组织上也完全地归于统一了。去年12月时候,我们根据了共产国际的指示,通过了目前民族革命高潮与党的策略路线的决议,同时不论哪一方面—陕北或二、六军也好,也通过了同样的决议。在这时期的发展过程中,不管哪方面的党,是艰苦地为实现这一决议的精神面斗争,并且已收获了显著的成绩。最近我们和陕北方面的关系也改善了。不但在政治路线上我们已得到了一致,并且在实际行动和军事战略方针上,都能一致地行动了,这决不止于表现在与二、六军会合实现,并且陕北方面的行动也和我们在一致的战略方针下行动,这是非常可以庆贺的事,这对苏维埃运动是有莫大的意义的。"

"关于党的领导机关的决议,大概大多数同志们已经看过了,这决议大家要好好去看,不要当做一个简单的通知。在决议中,我们指出了我们不但在政治上完全得到了一致,面且在组织上也得到了统一,即是,我们双方都同时取消中央的名义,中央的职权由驻国际的代表团暂行行使。如大家所知一样,国际的代表团中,负总责的有陈绍禹同志,还有别的同志,代表代表团而回国的则有林育英同志等。在陕北方面,现在有8个中央委员7个候补委员,我们这边有7个中央委员,3个候补委员,国际代表团大约有20多个同志,这样陕北方面设中央的北方局,指挥陕北方面的党和红军中工作。此外当然还有白区的上海局、东北局,我们则成立西北局,统统受国际代表团的指挥。在这样的决定之下,我们同时要反对一切企图曲解这决定的分子。我们这决定为的是团结党,使党能一致的为新策略路线而斗争,这是党原则上组织上的大团结,是有非常大的意义。

"共产党的行动是站在原则上的,我们斗争的是错误的路线,倘这错误路线不存在时,我们就可以归于一致了,这是共产党员的原则上的态度。

"当五次战争之后,一、四方面军会合时,我们应当取得休息整理的机会,并且当时我们必须用大的力量去在敌人统治薄弱的地区建立根据地,可是当时就发生了不顾一切的逃跑的倾向。不要少数民族工作的观念,以及向敌人的堡垒投降,认为无法创造根据地等形形色色的机会主义动摇。这时候,那些悲观失望的同志,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便是带着一部分队伍跑,在当时那样的严重的情况底下,我们是否能慢慢的等待国际或七次大会来解决呢?那时候,实在不容许我们的犹豫,我们只能自己去解决问题了。当时的争论,是政治上、原则上、战略上的。这是非常正确的争论。当然到现在新的策略路线底下,这争论是成为过去了。以后这争论可以用党七次大会或共产国际代表团的形式去解决,我们原则上是反对不正确路线,这是必须坚持的。

"……我们反对错误路线是对的,现在既然陕北同志们已回归到国际路线下,我们就应当一致起来,向敌人奋斗。过去我们的反对逃跑路线,是站在原则上的,现在为着党的一致,甚至采取相当的让步,这也是为着原则上的。我们的思想斗争是为着求得党的一致。……现在陕北同志们已经表示了转变,并忠实执行国际的指示,这样我们就应该一致起来,过去的争论留待将来解决。我们现在不但与二、六军完全一致,并且和陕北的同志们也取得一致了。这个伟大意义必须使每个同志们深刻了解。"

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出,尽管张国焘在多种压力之下被迫取消"第二中央",但却把搞分裂的罪名转加于别人头上,而且为自己另立中央的错误行为寻找了种种理由进行辩护。正因为张国焘不是在彻底认识自己的错误的基础上取消"第二中央"的,所以他取消"第二中央"之后并没有在思想上和行动上与党中央保持一致,而是寻找机会摆脱党中央的领导,乃至最后走上了背叛党的道路。

6月19日,中央来电指示朱德、张国焘、任弼时,指出:"关于二、四方面军的部署,我们以为宜出至甘肃南部而不宜向夏洮地域","红军出至甘肃南,利于以后东出陕南策应时局"。

根据中央指示精神和四方面军已与红二、六军团会师的实际情况,6月28日,张国焘、陈昌浩、李卓然发出了《四方面军二次北上的命令》,其中指出:"二、四方面军会合后数质量大增,经验结合,士气猛旺,党内统一,指挥齐心,军政物资有备,困难可以克服;骑师、红大工兵有备,可以勇往前进";"党目前战略方针是在创造西北广大与巩固抗日根据地任务之下,主力红军首先向松潘、甘南行动,消灭该地区之敌王均、毛炳文等部;进而与一方面军呼应,横扫而东援,……"

6月30日,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发布了《北上抗日政治工作保障计划》,规定目前政治工作的中心任务是:(1)立即在全体指战员中进行充分的战斗动员,保证二、四方面军兄弟的团结,着重指出目前的有利形势与我们胜利的把握。如:(甲)国内抗日反蒋浪潮新的扩大。(乙)我二、四方面军胜利的会合,我一方面军在陕甘宁新的发展及对我们行动的策应。(丙)我军战斗准备完成,士气旺盛,敌军官兵动摇,日日生长着不愿与抗日红军作战的情绪。(丁)西北地区有许多有利于我们的条件;(2)百倍加强保持有生力量的工作:估计到北上的第一个时期,部队是处在行军情况,且必须经过一些粮食比较困难与草地雪山的区域,各级政治机关应根据总政治部的各种指示以及过去工作中经验,在行动前协同军事机关,供给卫生部门以及保卫局的组织,具体讨论行军中保持有生力量的工作;(3)保证与居民的正确关系,继续发扬我军在番民区域严明纪律的精神,组织各级政治机关及连队的检查队与一切破坏纪律的分子作坚决的斗争,在不妨碍军事秘密条件下,广泛宣传我们的北上抗日的主张,沿途张贴书写各种宣传品发动群众斗争,组织各种抗日救国团体,大大宣传并执行抗日救国的十大政纲,号召群众参加抗日红军;(4)保证行军中战斗准备以及侦察警戒的注意,提高每个战士对爱护与保管武器和物资的责任心,注意节省干粮与一切疏忽散漫以及浪费的现象作斗争;(5)保证行军与战斗情况中政治工作能经常不断的进行,为此,各级政治机关,须随时具体检查与督促行军中的各组织和工作,同时要发扬政治工作中机断、自动、灵活、敏捷与紧张的作风。除以上5项中心任务外,还规定了4项政治工作的特殊任务,以便从政治上保证第二次北上的顺利进行。

已经与四方面军三十二军会师的红六军团,于6月7日到达理达。在理达休整了几天,6月13日继续向北前进,17日到达新龙,22日到达甘孜附近的普玉隆,与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会合。6月30日移居甘海子。红二军团也于30日到达甘孜附近的绒坝岔,与红四方面军的八十八师会合。

前去迎接红二、六军团领人的朱德、刘伯承,见到任弼时、贺龙、关向应等人后,非常激动。

朱德紧紧握着任弼时的手说:"好哇!你们这一来,我的腰杆也硬啦!"任弼时笑着说:"总司令,我们来听你的指挥!"

贺龙握着朱德的手说:"总司令,我们二、六军团天天想、夜夜盼,就盼和中央会合呢!"

朱德坚定地说:"你们来了,我们一起北上,党中央在毛主席那里。"

为了及早让任弼时等人了解情况,朱德、刘伯承同他们秉烛长谈,告诉了他们一年来党中央同张国焘斗争的经过。朱德还同任弼时、贺龙等商量,如何将部队分开行动,防止被张国焘控制;并向贺龙出主意,向张国焘要求支援,后来张国焘答应将三十二军(原一方面军的九军团)编到第二方面军。20多年后,朱德回忆此事时说:"任贺来了,我和他们背后说,如何想办法会合中央,如何将部队分开,不让他指挥。贺老总很聪明,向他要人要东西,把三十二军带过来了,虽然人数少,但搞了他一部分。"

朱德、刘伯承还同红六军团政委王震谈了一个晚上,王震明确表示要同张国焘斗争,但刘伯承告诉他要讲究斗争艺术。王震回忆说:"我们到甘孜,刘元帅就来通消息了,他说对张这家伙不能冒火,冒火要分裂。中央在前面,不在这里。"

7月1日,红二、六军团集结于甘孜,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

张国焘从炉霍赶来迎接红二、六军团的领导人。当张国焘与任弼时紧紧地握手时,两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张国焘心里明白:这又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红二、六军团的到来,受到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热烈欢迎,四方面军筹集了粮食、牛羊,腾出了住房,备下了木柴和开水,还在沿途张贴了许多巨幅标语,上写"欢迎横扫湘鄂川黔滇康的二六军团","欢迎善打运动战的二、六军团"等;在夹道欢迎的队伍中,不仅有红军指战员,还有不少藏族群众。

7月2日,红四方面军和红二、六军团在甘孜举行了庆祝两大主力会师的盛大联欢会。

热烈的掌声过后,朱德开始讲话,他说:"同志们,我祝贺你们战胜了雪山,也欢迎你们来与四方面军会合。但是,这里不是目的地,我们要继续北上。要北上就必须团结一致,不搞好团结是不行的。此外,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还有人烟稀少的草地,我们要有充分准备,克服一切困难。"他还介绍了甘孜地区的情况 。

贺龙在讲话中,表示完全拥护朱总司令的讲话,并号召二、六军团要搞好同四方面军的团结,克服一切困难,同四方面军共同完成到达陕北,同一方面军胜利会合的光荣任务。

任弼时的讲话更是旗帜鲜明,他说:目前形势很好,中央已经到了陕北,根据地有了发展,中央红军东渡黄河也取得了胜利。现在中央提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口号,提出了争取东北军、西北军的问题,我们唯一的道路是北上与中央会合。

接下来的场面是非常激动人心的。据康克清回忆:

在一片欢呼声中,开始赠送礼物。先把队伍分行作了插花调整,我们每人都面对一位二、六军团的同志,然后一声号令,大家都掏出早已织好的毛衣、毛裤、毛手套、毛袜子……送给二、六军团的同志。他们接过礼品,激动万分,连连地说:

"太好了,太谢谢了,你们怎么想得这么周到?"

有的人翻过来掉过去地看,有的当场穿上,高兴地叫别人看:"真合适,就像专门为我打的。"穿了又脱下来,怕弄脏了。

他们也有不少人拿出珍藏的小礼品,送给我们。有的手里没有东西,有些不好意思,我对他们说:

"这没有什么,今天是四方面军的同志欢迎二、六军团,不是交换礼品。"

二军团的一位战士回忆当时的情况时说:

"在稻城,我们还为衣服发愁,现在从吃的、住的到穿的都有了。大家感动地把毛衣左看、右看,穿了脱下,脱下又穿上。有人提议:把毛衣好好保存起来,带到陕北去送给一方面军的同志。议论了很久,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包起来了。

"我分到一双毛袜子。从那密密的毛线里,我好像看到它渗透着四方面军同志们的汗水和深情。他们到这里不久,装备并不比我们好,除了每人一个竹斗笠之外并不比我们多什么,像我们一样迫切需要御寒的东西。可是,他们先人后已,起早贪黑织出这样漂亮的毛织品送给我们。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

当天,朱德、张国焘、任弼时、贺龙、徐向前、陈昌浩等收到了由林育英、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等68人代表在陕北的党政、军各方联名签发了庆贺电报。电文中说:"我们以无限的热忱庆贺你们的胜利的会合,欢迎你们继续英勇的进军,北出陕甘与一方面军配合以至会合。在中国的西北建立中国革命的大本营与苏联、外蒙打成一片,与全国抗日人民、抗日军队、抗日党派建立抗日救国的统一战线,组织人民的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向着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卖国贼,开展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挽救中国于危亡,解放中华民族于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我们相信你们将更加激励你们无尚的热忱,勇敢与自我牺牲精神,为全民族的解放而斗争,为苏维埃红军的光荣旗帜而斗争,为共产国际与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而斗争。我们是准备着庆祝你们北上抗日的伟大胜利。"

晚上,当四方面军和二、六军团的指战员们沉浸在联欢会上热烈而愉快的气氛之中的时候,一场艰难的谈话却在张国焘与任弼时之间进行着。

面对着任弼时,张国焘不由感慨万分。记得1928年在莫斯科开中共六大时,任弼时还是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小伙子,张国焘管他叫"小弟弟"。但眼前这位蓄着胡子的人,经过了这些年的种种磨练,已显得相当老成,张国焘想,看来得管他叫"大胡子"了。

在张国焘看来,他与任弼时的这一场谈话进行得很不顺利。

张国焘提出要调换红二、六军团的首长,要任弼时离开,红二、六军团另派政委,被任顶了回去。

张国焘提出要召开党的会议,任弼时就向他提出:报告哪个做?有争论,结论怎么做?如果二、四方面军态度尖锐,我不负责。

当张国焘指责毛泽东等人率红一、三军团单独北上是毛泽东等人的疑忌太多时,任弼时却针锋相对地说:四方面军中一些人的反对呼声加强了这种疑忌。

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任弼时面前碰了钉子后,张国焘转而找二方面军的其他干部联络感情。王震回忆说:"和四方面军会合后,张有阴谋瓦解二、六军团。贺、任、关是老旗帜。贺是南昌起义的总指挥之一,是革命旗帜;任、关是中委。张认为我们是娃娃,想把我和萧克及六军团买过去,反对毛、周、张、博","在甘孜休息时,张一个一个把我们召去谈话,送给我四匹马,给我们戴高帽子,说我们勇敢、能打。他那个军阀主义呀,简直不像话。刘元帅说:送给你,你就收下。后来和贺老总一说,贺说:这是我们以前干的!"

而贺龙见到张国焘后,更是老实不客气地责问道:"我过去当军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共产党,找到了毛主席,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你是个老党员,现在却要反对毛主席,去走军阀的老路,你走得通吗?"问得张国焘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7月5日,中央电令由红二、六军团组成红二方面军。这时迅速北上已成为迫在眉睫的行动。为此,张国焘主持召开了由二、四方面军领导人参加的会议。

正是在这次会议上,任弼时面对面与张国焘进行了斗争。据出席这次会议的余洪远回忆:我自始至终参加了这次会议。首先是二方面军政委任弼时同志发言,这个会议主要是他发言,关键也是他的发言。他讲了几个问题,我现在能记得清的是四个问题。第一,批评张国焘盗用中央名义把他们调过来。那时二方面军电台不能直接和中央电台沟通,只能和总部通报,总部电台在张国焘这里,所以张就用中央的名义命令二方面军向中央靠近,准备在康定东南会师,因为金沙江渡江困难,转到康定西南才实现会合。过来以后,才知道张国焘的阴谋。任弼时同志反复批评张国焘,他说:你借用中央名义调我们是不对的。你把我们调来干什么?你要吞并我们!张国焘辩解说,因为你们处境困难,后面敌人跟着,和我们靠近一点,就能保持力量。其实这是胡扯。第二,他批评张国焘,你们南下路线是错误的,这样做分散了红军主力,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把我们逼到草地里,粮没粮,草没草,吃没吃,穿没穿,给红军带来严重损失。一方面军已经北上了,你北上又南下,南下又北上,在草地里拉来拉去,我们不少同志牺牲在草地里。任弼时同志越讲越生气,说张国焘给中国革命造成了恶果,打算在天全、芦山建立根据地是妄想,在川北都没站住脚,能在天全、芦山建立根据地?!敌人教训了你们,吃了败仗,损失很大,这些力量用到陕北去,用到抗日前线去,那将起多大作用?!任弼时同志讲话比较长,讲得很详细,他又能讲,嗓子又大,批评得很中肯。张国焘没有反驳。第三,批评张国焘自立中央。任弼时同志严肃地指出,自立中央是严重的反党行为,是自绝于中国革命,是党纪决不容许的。他说:你们已经宣布撤销第二中央,我们欢迎。第四,任弼时同志讲了形势,他说目前形势很好,中央已到陕北,根据地有了发展,东渡黄河也取得了胜利。他还讲了全国形势:日本占领了东三省,使民族矛盾成为国内的主要矛盾,中央已经提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口号,提出了争取团结东北军、西北军问题,中国革命又处于高潮时期。我们唯一的道路就是北上,与中央会合。这个会开了就应立即北上,到青海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任弼时同志的发言很吸引人。我所参加的会议,只有这一次真正像个高级干部会议。任弼时同志讲话以后,贺龙同志说:同意任弼时同志的意见,北上。我们二、四方面军应团结起来,继续北上,与中央会合。三大主力会合以后,北方情况会有很大变化,可能中国革命的中心点要移到北方,在陕北根据地落脚,再向全国展开。南下是不对的,任弼时同志已讲过了,你们这样做是分裂红军分裂党,给革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我们应团结起来,继续北上。以后,总司令讲了讲,他说:"我们原来就决定北上,张国焘同志一直坚持南下,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南下走不通了,天全吃了败仗,敌人跟得紧,原来计划不可能实现了,只有一条路:北上,与中央会合"。会议是张国焘主持的,他问其他同志有没有意见,大家说没有了。张国焘因为南下碰钉子,青海又走不通,只好同意北上。

随后,朱德主持研究了北上的具体行动计划。朱德首先向与会者说明:中央来电指示二、四方面军趁甘肃敌兵空虚,速出甘南;并宣布了红军总部作出的北上部署:四方面军分左、中、右三路纵队北上,李先念率先头部队已开始行动,二方面军在甘孜稍事休整后,随左路跟进,分成两个梯队北上。与会者一致同意总部的决定。会议还决定,根据朱德的建议,任弼时随红军总部行动,刘伯承随二方面军行动并负责教练打骑兵的战术。这是朱德经过多方考虑后面做出的安排:任弼时随总部行动,可以加强同张国焘斗争的力量;刘伯承随二方面军行动,可以摆脱张国焘的控制,还可以从外对张国焘起制约作用。

会后,朱德兴奋地告诉夫人康克清:"任弼时有思想水平,敢说敢干,一下就打中了张国焘的要害,使张国焘难以反驳。张国焘主持会议,神色很不自然。看到大家都同意任弼时和我的意见,只好宣布会后立即北上。"

不可否认,会议上任弼时的发言给了张国焘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党中央来电要求迅速北上和二、四方面军领导人积极准备北上的形势下,他不得不同意北上。但北上以后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张国焘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为了确保二次北上的顺利进行,四方面军各部队分别召开了支委会、干部会、军人大会以及供给、卫生、事务人员等会议,进一步深入动员和加强各种安全越过草地的保障工作,并组织了团和营连的收容队和收容组。

一切准备就绪。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为第二次北上摩拳擦掌、精神饱满,准备迎接新的战斗和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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