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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中的中国远征军(24)周文星:我在印缅战区当宪兵

1940年,我在湖南铁路中学念高三,日本人愈演愈烈的暴行,激起我强烈的愤恨,投笔从戎参了军,并在湖南的宪兵学校,修完了军训课程。

1942年,我们部队调驻兰姆伽盟军总指挥部附近,我们的宪兵营房就建在离三国联合办公室不远处的一块高地上,不仅能十分清楚地看到三个国家的国旗和人群,就连每一个国家的升旗仪式,都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全过程。

我军的升旗班,严格按照国内的规定,每到指定时间,清一色全副武装地举行升旗仪式,还有一个班的人在广场上集合,庄严地向国旗行礼,直到仪式结束,降旗亦是如此。

而英美两国却不同,他们不搞任何仪式,只是在升降国旗时不管有事无事,有意还是无意,只要在场都得立正,而且只需立正即可。

我国驻印军的军训开始了,各个部队都有美国教官前去授课,中国军队的中下级军官一丝不苟地将《步兵操典》、《射击训练》搬上训练场。

就以射击为例,步枪射击有立式、跪式、卧式三种,要求出腿几厘米,两腿之间几厘米等等,排长就在旁边手把手地教,直到每一个动作都符合要求为止。

兰姆伽军营射击训练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稍有不对就骂,严重的还让士兵跪着晒太阳。可是,美国人很是反对这种训练方法,他们主张自由、舒适、不受什么姿势限制,只要你觉得舒适平衡,能开枪射击就行!

于是,摩擦开始了,首先是我军的下级军官故意不将美国人那套放在眼里,摆出一副这是我们的兵,你们管不着的神情;

而美国教官则根本不把中国军官当一回事儿,表现出一副我是盟军指挥部派来训练你们的,连你也得听从我命令的样子。

就这样,中国人按典范严格要求,美国人讲究实用舒适,各抒己见,各个部队的训练就在摩擦中进行着。

因为语言的不通,我们交流起来有些困难。但是,美国人很是豁达大方,一见面就说“顶好”,有的还上前拍拍肩头、拥抱,表示友好。据说,驻印军的副总指挥郑洞国,曾在一次团级以上的军官会议上,鼓励全军士兵尽可能地多学英语,并要求各级军官带好头。

我们看到,美国大兵也很热衷于对中文的学习。在驻地,时时可以看见这样的情形:中国兵哼着《雪绒花》,而美国兵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双方见了面也时常相互请教。

美国人的地方口音很重,两个美国兵谈话的时候,你根本只能听到叽里呱啦的一连串音符。

我军的军官,大多数都有一些高高在上的通病,士兵路遇长官,必须立正,敬礼让路,如在交通车上,士兵得敬礼让座。

美国人则不同,他们除非有事要向长官请示报告须行礼之外,平时都无须敬礼、让座,可以和长官平等相处。

美国军队除了营级以上的军官外,官兵一律拿着饭盒排队打饭,可我军原本在国内,排、连长不和士兵同吃同住,给养也比当兵的高。到了印度之后,连长以下的军官给养与士兵相同,所以,很多老军官就感到很是委屈。

还有些老兵班长、排长喜欢对士兵进行体罚,这一点,是美国人最看不惯的,时常加以阻拦,边摇手边说:“不好!不好!”老兵却不予理睬,棍棒底下出好人,那是我们的祖训!何况,连孙将军都没禁止,你来掺和什么。

这时候,孙将军时常到队里来看看的习惯始终没变,我们还听说,那位美国的将军史迪威也是没有架子的,甚至还不戴军衔,穿一件便服就满战区到处跑。

一天,营部下发了通知,要各连选送三至五名宪兵到总指挥部,史迪威将军要见大家。

我和孔详鹏排长还有吴国民下士等五人匆忙前往,到了总指挥部门口,排长按照惯例脱帽行礼:“报告!”里头响起一声回答:“请进!”

进去一看,一个身着美国咔叽夏威夷军便服的消瘦老人坐在屋里。排长又喊了一声:“敬礼!”我们便行了一个军人室内礼。

老人一摆手,说:“随便点!”然后谦和地笑了一笑。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史迪威将军!他果然如传言所说的一样,没有戴军衔!

大伙儿原本打算好了,将军问什么我们就答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问,冷了两三分钟的场。

他见我们没说话,便开口对大家讲了一些盟军应同心协力的话语,然后要大伙儿随便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孔详鹏排长第一个问道:“将军,为什么我们中国兵的薪水、食品等要美国人来发呢?”

史将军反问道:“中国军官有吃缺(克扣东西中饱私囊)的吗?”

孔排长回答:“是有的,但我们宪兵队绝对没有!”

史迪威将军笑了:“我很理解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不管你们那里有没有,既然这种现象存在,我们就得想办法杜绝它。

而据我所知,这种现象在中国军官中由来已久,想要一下子杜绝是不可能的。而让美国人来管理此事,就避免了这个问题的发生。也不用时常核查那么麻烦!”

一一回答完我们的问题之后,他又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说:“要照顾好自己,健康是胜利的基础!”

1943年秋,我调驻利多时已成为一名有些资历、有些经验的老兵了。进驻地是利多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我们到达的时候,气氛十分紧张。

指挥部获得可靠情报,日军扶植了缅甸八莫傀儡政府后,训练出一批由印缅混血儿组成的奸细,已潜入印度境内利多进行情报和破坏活动。

于是,巡逻的重任便落到了我们头上。每晚四个人一组(中国兵两名,美国兵两名),我和杨思聪成了搭档。

中美士兵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为了防止敌机空袭,这里的路灯都未架上,夜里一片漆黑,又没有规范的人行道。行走时,常被周围的树、雨季时搭的竹棚等挡住去路。

而且,地面潮湿,积水使路变得泥泞滑脚,即使铺上竹片、树枝也还是难以行走。

美国宪兵的长筒胶底带钉胶鞋,既轻便又不打滑,穿上它甚至可以轻巧地爬树,我们穿的只是普通的胶鞋,有时行动相对迟缓,他们就会上来拉我们一把。

换岗下来时,美国兵时常邀我们去吃夜宵,他们有一个冰柜,打开来奶油、面包、牛肉、鸡腿等应有尽有,自己去取也用不着客气。

我那时是第一次见到冰柜,心想,要是哪天我们国家也能拥有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就好了。

这时候,由于下了接连数日的雨,巡逻的困难更加大了,美国宪兵的卡宾枪可以挎在肩上,披着雨衣戴着雨帽行动仍旧无碍;我们拿的是步枪,刺刀又重又长,也只好把枪膛部位尽量藏在雨衣内,迈步困难。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思聪腿骨扭伤,整整三天无法出勤。

有一次夜里九时左右,我们正在一株大树下避雨,稍作休息,我用聚光筒搜索着河岸,发现岸边有一截横放着的死树。

树有水桶粗,树干上似乎堆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人卧在那里。“哪一个?”我立即端起枪大声质问。

半晌没有回答,只有风雨声。其中一名美国兵叽里呱啦骂起来,摸出卡宾枪。“什么人?!再不出来就开枪了!”我将子弹上了膛。

“砰”的一声,杨思聪先警告性地朝天开了一枪,美国兵再次将光束交叉着射出去,果然是一个人,他装作被射中的样子,稍作停顿后,匍匐前进,向河奔去,企图逃走。

我又射出一枪,击中其大腿,两个美国宪兵已经走了下去,我紧跟在后面。相距其实不过五十多米远,但坡陡路滑耽误时间,那人就死命地向着河边翻滚,我赶紧又补了一枪,此时,美国宪兵已追了上去,一把卡着那人的后脖子提了起来。

我们用电筒照着,问他话,他咬紧牙一句话也不说,随后,在身上搜出缅刀一把、卢比若干等,看其穿着却是印度的黄军服。

我们把他扭送到指挥部,经过审问,此人系缅甸籍,因为会说缅、印、越土语,被日本军方抓走了亲人,经过间谍训练后,要他潜入印度境内活动,要他盗取盟军指挥中心的文件,立功受奖后方放其亲人。

到了1943年冬,我们宪兵连参加了丛林战训练。有一个中国、两个美国共三个教官,中国教官是新38师的上尉连长;美籍教官都是美国陆军中尉。

驻印军丛林训练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丛林训练的科目很多,有侦察、联络、爆破、劈刺(肉搏)等,三名教官分别交叉讲解,美籍教官讲解时,就由翻译官在一旁逐字逐句翻译出来。

翻译官姓杨,是国内刚出来的大学生,不懂军事专业术语,多次翻译出错,弄得美国教官很是生气,尤其是夜间演习,翻译配合不好,我们都很有怨言。

好在,我们都不是新兵,多多少少对丛林战有点儿认识,摸索着学习,也还跟得上进度。

中国教官新38师的上尉连长,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时常在讲课时引用战争实例,还指出了中国部队的特点:打完一仗,中国人首先问的是缴了多少枪,费了多少子弹;驾驶兵翻车了,先问车还能不能用,出了严重一点的事故,士兵还要受罚。

而美国人则不同,他们会先问死伤了多少人,驾驶兵有没有事,再领一辆车就行了。

不过,这样的差别也不是我们的过错。因为我们的国家穷啊!所以,我们更应该努力奋斗,将祖国建设得更加富强,让我们也能对一辆翻了的汽车毫不在意,让我们在战场上也能自己供给充足的枪弹!

听了这话,大伙儿更加努力起来。

在森林里训练,只有米和水,没有任何炊具却还要我们做出米饭来,我们急得干瞪眼,美国教官却笑着上来作示范。

他告诉我们,选择地方时应选择逆风林或几株大树的中间,因为这样才能不被敌人发现,也避免了被人闻到烟火的气味。

只见教官砍下了一截竹子,装进一半水和一半米,然后,在地面掏了一个竹筒大小的洞,将竹筒正正地放进去。

筒口用树叶或芭蕉叶扎严实,再盖上一寸左右的细土,轻轻拍结实即可点火,听到竹筒的爆炸声立即灭火,饭就熟了!美国教官笑着拿给我们品尝,味道还真是不错!

教官见大家都喜欢,更加高兴了,又介绍了另一种方法:用清水将米浸泡十五分钟之后,拿鲜芭蕉叶包扎三层,再挖一个洞,将米放进去煮,一会儿饭就熟了!

丛林战训练结束之后,大家都受益匪浅,也对美国人更增加了好感。1944年冬,我奉命调驻,工作是在离印度汀江十八千米的咚不咚马小镇旁的办事处担任警戒。

这时,学生兵一批又一批地运到兵站,他们都巴不得能马上到前线打小日本,时时缠着我们了解分配兵种的情况。

1945年,部队办元旦晚会时也请了美军前来观看。那台晚会从筹备到演出还不到一个月,各部门分工明确,效率也很高,很快就推了出来。有歌有舞,还有诗朗诵、快板儿等,真是品种齐全,连演了两天。

第二天的演出,除了口琴、二胡独奏外还加上了口技!临到结束,大伙儿放开喉咙高唱《毕业歌》《抗战进行曲》,并喊着:“打回祖国去!打通中印公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果不其然,同年8月,日本小鬼子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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