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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阿萨德家族之崛起

2016年9月12日,叙利亚政府军收复被反对派武装占领的城市达拉雅(Daraya),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亲临前线。在叙利亚阿拉伯通讯社(Syrian Arab News Agency)记者、叙利亚高级军政人员以及伊斯兰法官的陪同下,巴沙尔漫步于达拉雅的断壁残垣之中,认真听取着有关达拉雅争夺战的细节,并不时发表评论。最后,他在一幢被炸毁的大楼前发表了演说。

他表示,叙利亚人民与他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且有着「共同的想法」,因此他的这个演说是针对西方国家的,然后进一步指出,收复达拉雅「让西方黯然神伤,却让叙利亚人民欢呼雀跃」。他还说,「真主至大」是一切天启宗教的至理。在这一信条之下,他说:「我们要保障人权、推动进步以及给予苦难中的人民以应有的关怀,而不是去摧毁。」

在达拉雅发表演说的巴沙尔

两个星期之后,巴沙尔莅临大马士革的一家清真寺,在伊玛目的带领下完成了主麻聚礼,而伊玛目则特地宣告政府军在达拉雅所取得的重大胜利,并将其称作是「伊斯兰反抗西方入侵的胜利」。

参加主麻聚礼的巴沙尔

11月15日,巴沙尔接受葡萄牙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当被问到如何实现民主的时候,他说,叙利亚正在「朝着民主前进」「只有本国人民才能推进民主」。对于美国,巴沙尔的评论更凸显其个性。他表示,美国人「除了搞事情之外什么都不会(only good at making troubles)」。

叙利亚内战刚开始的时候,政府军节节败退,反对派武装甚至一度推进到距离大马士革总统府只有几公里的地方。然而,几年过去了,阿萨德王朝非但没有倒台,现在更在俄罗斯、伊朗、真主党的帮助下,逐渐收复失地,变被动为主动。诚然,域外大国在阿萨德政权去留问题上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也不能因此否认该政权的内在生命力。如果没有相对稳固的统治基础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民意支持,那么即便在国际上盟友众多,最终也难逃覆灭的命运。回顾阿萨德家族的历史也由此成为必要。

阿萨德家族的源流

阿萨德家族及其势力的建立可以追溯到哈菲兹的祖父苏莱曼·瓦希什(Sulayman al-Wahhish)的时代。他是奥斯曼帝国阿勒颇省治下卡尔达哈镇(Qardaha)一个有名望的阿拉维派长老。由于他身强体壮、善于领导,他很快得到当地人的敬重,被称为「瓦希什」(意为猛兽)。那时,阿拉维派由于害怕遭受逊尼派的迫害而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下,并培养出了不屈的性格。

在一战的时候,奥斯曼帝国的阿勒颇总督曾派员到阿拉维山区加派税收、征召军队,这激起了阿拉维派的不满,抗税、逃避兵役的事情接连不断。在卡尔达哈地区,正是苏莱曼·瓦希什带领着他的支持者们击退了奥斯曼军队,他也因此远近闻名。随后,他被推举为当地的酋长,负责调解各个家族、部落之间的矛盾。

苏莱曼的儿子阿里·苏莱曼生于1875年,他继承了父亲的大多数优良品质,也继承了父亲的酋长身份。由于工作出色,他被他的阿拉维朋友们称为「阿萨德」(Assad,狮子)。为了适应阿拉维派逐渐融入叙利亚主流社会的意愿,增强自己个人的威望,他在1927年把家族的姓氏改为阿萨德。法国镇压了阿拉维派的反抗活动后,包括阿里·苏莱曼在内的许多酋长选择了与委任统治当局合作。苏莱曼·阿里也因此被授予官职。

委任统治时期的阿拉维派

奥斯曼帝国在一战中战败,其领土惨遭英法两国瓜分。根据《赛克斯-皮科协定》,法国获得了对叙利亚、黎巴嫩地区的委任统治权。话虽如此,但占叙利亚人口绝大多数的逊尼派对法国委任统治的态度并不友好,而且他们在叙利亚的社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为了制衡逊尼派阿拉伯人的影响力,法国人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政策,即扶植基督教、什叶派、阿拉维派等少数群体来制衡逊尼派。而法国人的主要措施便是从少数派当中招募军队,成立黎凡特特种部队。

赛克斯-皮科协定的势力范围划分

法国人特别看重与逊尼派有着强烈敌意的阿拉维派,把他们当作制衡逊尼派的主要力量。而阿拉维派出于对逊尼派的恐惧,也表示支持法国的统治。应阿拉维派长老的要求,法国当局把以拉塔基亚为中心的地区单独划为独立的「阿拉维国」(1922)。由于阿拉维国地处沿海,再加上法国统治者的刻意倾向,该地区的经济开始发展起来。阿拉维派由此也被一些历史学家称为「法国委任统治时期唯一受惠的群体」。

20世纪30年代,随着烟草种植业和旅游业的发展,阿拉维派的对外交往日渐增多,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新思潮、新技术,在政治上也日渐觉醒。此时,阿拉维派在政治主张上分成两派。多数派认为阿拉维派应该继续接受法国的单独保护(阿萨德家族此时持有该观点);而另一派认为,他们应该与逊尼派一道组成一个统一的叙利亚。

1936年巴勒斯坦地区爆发的阿拉伯大起义改变了阿拉维派的看法。他们看到了殖民统治给阿拉伯人民带来的苦难,决心推进阿拉维派与伊斯兰主流派别的和解。5月,15位阿拉维派长老宣称阿拉维派是伊斯兰的一部分。

7月,巴勒斯坦大穆夫提穆罕默德·艾敏·胡赛尼出于构建「大叙利亚」的需要,对阿拉维派加以拉拢,并发布法特瓦称阿拉维派为地道的穆斯林。这是20世纪以来逊尼派首次对宗教少数派表达和解的意愿。这使一直对逊尼派感到恐惧的阿拉维派看到了希望,于是他们也积极响应。1937年,阿拉维国最终同意与逊尼派的叙利亚合并。

穆夫提艾敏·胡赛尼访问德国

1939年,在法国的默许下,土耳其吞并了阿拉维派聚居地安条克(Antakya),这极大伤害了阿拉维派的情感。他们决定转向阿拉伯民族主义,加快融入叙利亚的主流社会。阿拉维人扎基·阿尔苏兹(Zaki Arsuzi)的阿拉伯复兴党(al-Ba’ath al-Arabi)就是在这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40年代,阿拉维派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在积极参军的同时,也前往叙利亚的城市谋生,并参与到政治运动当中。然而,即便逊尼派与阿拉维派关系的总趋势是和解,但是数百年的仇恨早已深深扎根于普通民众的信中,两派之间固有的偏见无法在短期内消除。哈菲兹·阿萨德就是在这么一个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

早年的阿萨德

哈菲兹·阿萨德1930年10月6日出生于卡尔达哈镇。他是阿里·苏莱曼第二任妻子的儿子,在家中排行第九(阿里·苏莱曼有11个孩子)。艰苦的生活环境塑造了他刚毅果敢又有些残酷的性格。9岁的时候,他前往拉塔基亚念书,他也是阿萨德家族当中第一个考上高中的人。他在努力学习的时候也不忘关注周围发生的事情。拉塔基亚是一个逊尼派占多数的地区,他们对城中处于少数地位的阿拉维人存在着深深的偏见。这难免让小阿萨德的心灵感受到世态的炎凉。为了能够融入这样一个畸形的社会环境,他主动接触一些同情阿拉维派遭遇的党派如叙利亚共产党、叙利亚社会民族主义党(SSNP)、阿拉伯复兴党等。1946年,他加入了阿拉伯复兴党。

年轻时的哈菲兹·阿萨德

受复兴党民族主义的影响,他变得十分喜欢关注叙利亚的历史文化,并因叙利亚曾经的辉煌而感到自豪。入党后,他积极开展各种各样的政治活动,很快就成为了知名的公众人物。1949年到1951年期间,他还是叙利亚学生会(Union of Syrian Students)的主席。他认识了很多朋友,既有阿拉维派的,也有逊尼派的。这些人在未来的岁月里为阿萨德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他也因此遭到保守的叙利亚穆兄会的敌视与排挤,而复兴党与穆兄会的矛盾就此展开。

高中毕业后,他本来想去贝鲁特学医,但是由于家里贫穷交不起学费而作罢。他转而投笔从戎,加入了叙利亚的空军。在当时的叙利亚,占人口大多数的逊尼派十分鄙视军人这一职业,很少有人参与其中,这就给诸如阿拉维派这样的少数群体提供了机会。

因此阿萨德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进入了霍姆斯军事学院学习,后来又到了阿勒颇飞行学院进修,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1955年成为了叙利亚空军的一名军士。1957年,他与来自拉塔基亚名门望族马赫拉夫的女子阿雅妮结婚,后来育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进一步开展政治活动

和许多年轻人一样,阿萨德也有自己所崇拜的明星,这个明星就是埃及的总统纳赛尔。他十分欣赏纳赛尔对「阿拉伯人的公敌」以色列的强硬态度,为他果断从英国手中收回苏伊士运河的气魄所折服,更深深沉浸在他的泛阿拉伯主义的政治信条当中。纳赛尔成功推翻埃及法鲁克王朝的举动也给阿萨德树立了榜样,使得他不再满足于只当一个小小的空军军官。1958年叙利亚与埃及合并,而阿萨德以一名空军将领的身份前往埃及接受培训。然而,阿萨德原来所属的叙利亚复兴党及其他的所有党派都被解散。为了保住叙利亚复兴党,阿萨德与穆罕默德·乌姆兰、贾迪德等成立了一个军事委员会。到了埃及之后,阿萨德获得了更多的机会接触与了解他的偶像纳赛尔,并也像纳赛尔一样崇拜萨拉丁。

复兴党领导人阿弗拉克、埃及总统纳赛尔、复兴党的比塔尔三人在一起

1961年叙利亚脱离埃及之后,阿萨德一度丢掉了军职,被安排到交通运输部的一个闲职上。1962年政变失败后,他被关押在黎巴嫩,不久被引渡回国。同年,复兴党领导人米歇尔·阿弗拉克(Michel Aflaq)决心重建复兴党叙利亚分支,并确定了武装夺取叙利亚政权的总方针。

复兴党的伊拉克分支政变成功后,叙利亚的军事委员会也加快了行动步伐。起义最终在1963年3月8日爆发,由军官齐亚义德·哈里里(Ziad Hariri)领导。阿萨德受命去夺取大马士革东北方40公里处的杜马伊尔空军基地,并取得成功。

复兴党夺取政权后,开始放弃原先的代议制主张,并逐渐转向一党执政。军事委员会要求哈菲兹·阿萨德给叙利亚的军队做思想工作,让军队「绝对忠诚于党的领导」。为了完成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阿萨德再次找到了他曾经的精神导师、赋闲已久的扎基·阿尔苏兹(阿拉伯复兴党的真正创始人),让他出面完善复兴党的思想理论,并在军队中推广。

在阿尔苏兹的努力下,叙利亚军队中的宗派偏见被逐渐地压制下去,被改造成一支思想统一的强大武装力量,复兴党对军队的控制力进一步加强。作为回报,阿萨德给予阿尔苏兹非常优厚的待遇。而阿萨德本人也因为宣传事业的巨大成功,被军事委员会任命为空军司令,位列高级将领之中。

复兴党的标志

阿萨德的野心远不止此。他利用职权之便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在空军的各个要害职位上,并且还在空军的管辖范围之外组建了直属阿萨德本人的情报网络,而他的情报网络在叙利亚日后的政治生活中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下回,我们将讲解阿萨德家族的夺权历程!

今日主笔 \ 孤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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