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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又陌生的春秋战国(八)流浪汉重耳的周游列国

秦穆公将夷吾送回晋国当了国君之后,开始后悔自己选错了人,因为晋惠公不但没有实现当初的许诺,反而处处与秦国作对,最后使得两国不得不兵戎相见。与此同时,与夷吾一起逃脱的公子重耳,则开始了周游列国的游历之路。那么重耳在周游列国的过程中都遇到了哪些奇怪而有趣的事,秦晋之好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拦在楚成王面前的流浪汉不是别人,就是马上要出场的晋文公重耳。那么大家可能会问重耳现在在哪里呢?此时此刻,秦穆公也在问这个问题,重耳去哪儿了?

秦穆公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像宋襄公拥立齐孝公一样,养了晋惠公这么个白眼狼。前面提到过,晋献公死后,晋国大臣里克杀了奚奇,本来想拥立重耳回来为国君,但是重耳担心这时候即位会让人怀疑他跟里克弑君有关系,婉言谢绝了,于是里克就派人去找夷吾。夷吾的亲姐姐嫁给了是秦穆公,夷吾就跑去姐夫那里搬兵帮忙,承诺事成之后割让河西土地给秦国。于是夷吾在秦穆公的军事保卫之下回到晋国当了国君,就是晋惠公。

谁也没想到,晋惠公一即位就向人们展示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新官上任三把火,晋惠公的三把火如下:第一把,杀拥立他即位的里克,原因是弑君,人家不弑君哪里有你的份啊,但这勉强算个杀人的理由吧。第二把,刺杀国君候选人重耳,此时重耳在翟国,听到风声就收拾东西跑了,逃过一劫。第三把,毁约,拒绝割让河西土地给秦国,还义正词严的跟秦穆公说:“我确实答应了你,可是土地是国家的,大臣们都反对我割让土地,我劝他们也没劝动,所以没法给你。”晋惠公这三件不仁不义的事情还没办完,身边就有人跑去秦穆公那里挑拨离间。晋惠公立刻顺藤摸瓜,把这位告密兄以及牵扯进去的几位大臣又都杀了,从此他在晋国的支持率开始下降。

如果说这三把火还算是巩固中央集权,排除异己,那么下面这件事可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公元前647年,晋国粮食歉收,国内闹了饥荒,晋惠公又厚着脸皮去找姐夫秦穆公,跟他去借粮食。秦国自然有大把的人反对,因为晋国欠秦国的那些城池还没割让呢,你又跑来借粮食,我们又不欠你什么,凭啥老是帮你啊。可这时候五羊皮大夫百里奚发话了,说谁家不会有点困难,哪个国家不会遇到灾荒啊,人家有困难我们帮忙,这是仁义的事情,应当给晋国粮食。秦穆公也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其君是恶,其民何罪。”于是积极主动的发动秦国的人力物力,把粮食从秦国陆陆续续运到晋国,运粮的队伍络绎不绝,史称“泛舟之役”。从这件事情上来看,秦穆公君臣确实具备了很高的思想境界,可以算得上是仁义之君。

可是好人未必有好报。借百里奚老先生的乌鸦嘴,谁家没有遇到灾荒的时候啊,结果转过年来,秦国灾荒。秦穆公派人去晋国买粮食(买,不是借,更不是索取返还,去年的就当白送了),晋惠公大手一挥:不卖!

秦穆公再也受不了了,心想夷吾你这小子太不把我这姐夫放在眼里,就算不是亲戚也不能这么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啊。于是公元前645年,秦穆公亲自率领大军,讨伐晋国。虽说当时秦穆公上台没太长时间,秦国的底子也比较薄,还没得到全面发展,综合国力和军事势力比不上晋国。但是晋国的无信无义让每个秦军将士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士气高扬的要去好好教训一下晋国人。其实晋国内部也看不下去了,我们国君这么搞有点不太厚道,在秦国买粮食的问题上,就有很多大臣反对晋惠公的做法。但是也有几个脸皮厚的大臣支持,理由是反正我们晋国在上次割让土地问题上已经得罪了秦国,不如得罪到底算了。这次秦穆公打上门来了,晋惠公也不怕,反正自己国力强大,于是领着军队迎击对手。双方在韩原相遇,这就是历史上的韩原之战。

虽然晋国的军事力量比秦国要强大一些,又是主场作战,但是秦国军队的士气更加高涨,双方你来我往,杀声震天。两边的主将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秦国军队更多的朝着晋惠公的方向进攻,而秦穆公也慢慢的陷入了晋国的包围圈。晋国大将韩简已经渐渐接近了秦穆公,再打一会就可能擒获秦穆公了,突然晋军有人喊他说晋惠公陷入了危险。韩简立刻放下了擒杀秦穆公的念头,转头去营救晋惠公,可惜晚到一步,晋惠公已经被秦国大夫公孙枝生擒活捉。韩原之战以秦军的完胜而结束,秦穆公也终于能够出了那口恶气,准备将晋惠公带回秦国国都好好羞辱一番。晋惠公的姐姐知道之后非常担心,因为如果一个国家的国君被俘虏到另外一个国家的国都,可以说是最大的耻辱,于是带着孩子找老公放人,不放人就自杀。秦国大臣可不同意,晋惠公这小子就是欠揍,他之前办的那些不靠谱的事情还没算账呢。秦穆公很难办,一边是老婆闹自杀,一边是大臣要复仇,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把晋惠公放回去吧。当然晋惠公不能白走,得把当初答应的河西那几座城池乖乖的留下,并承诺把世子圉(yu)送到秦国做人质。

圉来到秦国之后,秦穆公真是厚道,本着教育为主,征服为辅的外交策略,把晋国河西的城池又还给了晋国,还把自己的女儿怀赢嫁给了圉。晋惠公也确实老实了几年,不知道是上次战争的失利和当俘虏的经历让他伤心操劳过度,还是上天惩罚,没过几年就病重,快不行了。圉听说自己父亲快挂了,就没打招呼偷偷回到了晋国(媳妇也不要了),并且在晋惠公去世后做了晋国国君,就是晋怀公。秦穆公感觉自己再一次被骗,这次他对晋惠公父子彻底失去希望,于是问了大臣们一个问题:重耳在哪里,把他给我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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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同学终于可以登台亮相了,此时这位六十岁的老人(好多同学是不是一直以为公子重耳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年)已经离开家乡在外漂泊了将近二十年了。公元前656年,申生被诬陷致死,晋献公派人攻打重耳所在的城池,并且派了个刺客寺人披(寺人就是太监)刺杀重耳。寺人披都抓住了重耳的袖子,最后关键一刀还没出手,重耳断袖而逃,带了几个在晋国很有名气和威望的死党跑去邻国翟国避难去了。他在翟国的日子还不错,那边的国君也挺照顾,还给他配了老婆,于是重耳在翟国一待就是十二年,甚至准备在这里过完后半生了。直到有一天,父亲晋献公去世的消息传来,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哥哥晋惠公即位之后,竟然要派刺客来翟国干掉他。于是他知道翟国这个小地方不能待下去了,就带着小伙伴们去投靠一根更粗的大腿,齐桓公。

这一路,让重耳尝到了流浪的艰辛。当他们经过卫国的时候,刚刚完成战后重建(刚刚被北狄洗劫完没几年)的卫文公没时间没兴趣更没有多余的粮食来招待这些晋国的公子哥,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直接轰走。结果道上还不太平,重耳他们的盘缠被小偷顺走了,于是他们跑到田里找几位老农民要点饭吃。有位农民朋友一看是几位落魄公子哥,直接拿起一块泥土扔给重耳,吃吧,这就是给你们的饭。气的重耳撸起袖子就要打架,跟随他的大臣狐偃赶快拦住重耳,说这是大吉之兆,上天赐给你土地,你应该开心才对。狐偃心里估计在想,开玩笑,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已经没钱没势力,万一打不过岂不是都留在卫国了。

一行人等终于在饿死之前见到了齐桓公,齐桓公可不像卫文公这么孤陋寡闻,他不但早就听说过这位重耳公子是一位品德兼优的好同志,还特别器重他,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姜氏嫁给了重耳,让他在齐国过上了奢华的生活。重耳还真的乐不思蜀,不想走了。没想到第二年齐桓公就去世了,晋国流浪者团队亲眼目睹了齐孝公等人为了争夺王位而发生的一个个内乱和流血冲突,就都来劝重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重耳不想走啊,自己也五十多岁了,剩下的日子在齐国这个大国的温柔乡里走完也没有遗憾了。于是狐偃等人就谋划劫持重耳离开齐国,却不小心被姜氏得到消息。没想到姜氏也认为自己老公要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天天陪着自己,一狠心跟狐偃等人合伙,灌醉了重耳后就偷偷的搁车上运出去了。

重耳酒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伸手摸摸周围,不是自己年轻美貌的老婆姜氏,而是狐偃等人那几张熟悉的臭脸。重耳当时就不干了,拿起刀来就跟狐偃拼命,吵着闹着回家抱老婆。大伙一把把他抱住,说老大你别闹了,咱们都离开齐国一百多里了,谁让你昨天睡的跟猪似的,你可是要成就一番大事的人,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殷切期望啊。重耳这才狠狠作罢。

回想起来这段历史,我始终没搞明白一件事,你们想回晋国直接往西走就是了,干嘛要绕一个大圈。这帮人既不像是孔夫子那样传递什么思想,又不是耶稣穆罕默德那样去传教,不知道是不是迷路了。不管怎样,他们到的下一站是曹国,一个奇葩国君领导的地方。曹共公不知道从哪个八卦小报看到说重耳的肋骨连成一片,竟然在重耳洗澡的时候偷窥,真想知道一下当时重耳老爷子的心理阴影面积。

离开曹国,到了宋国,重耳等人受到了宋襄公的热烈欢迎。然而宋襄公办的那几件蠢事,实在让重耳觉得这不是个可以依赖的主,于是他们待了不久就离开了宋国,到了新一站郑国。郑文公这颗墙头草整天忙着巴结楚国,虽然有人跟他说重耳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他最终还是对重耳不冷不热,重耳自然也没必要赖在郑国,就向南来到了郑文公的大腿,楚成王那里。

其实从对待重耳的态度来看,我们就能区分开有为的国君和碌碌无为的国君。越是大的国家,有成就的国君,对重耳就越好,楚成王也不例外。他对重耳的流浪团可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跟齐桓公相比就差没嫁女儿了),对重耳同志在过去几十年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同时对重耳要回到晋国的伟大志向表示高度赞成,并且表示将尽自己的力量帮助重耳实现他的人生理想。

不过楚成王还是问了一个条件性的问题,因为帮忙是要有条件滴,他就问重耳:“你回去当了国君,怎么报答呢?”重耳说,你这里金银细绾啥都不缺,我有啥可以报答的啊,于是就告诉楚成王:“如果自己当了晋国的国君,万一哪天晋楚两国在战场上相遇了,我愿意退避三舍(撤军九十里地)。”楚成王说,然后呢?重耳告诉他:“没有然后了,你要是再逼我,那就只好兵戎相见,让我割让土地是不可能的(这事要事先说好,别跟那不靠谱的二哥一样留下个不守信用的骂名)。”楚成王有点不爽,令尹成得臣也建议楚成王杀了重耳,但是楚成王说:“你看重耳这个人有礼有节,温文尔雅,而且他身边的人都气宇轩昂。如果是老天要让他兴盛,我们不能阻拦啊。”于是重耳又在楚国住了几天。后来秦穆公把寻人启事贴到了楚国,楚成王跟重耳说,“咱们两国不搭界,我也帮不了你回国。我看秦国国君那哥们人挺不错的,你去他那里吧,他也许能帮你回国。”

秦穆公终于找到了重耳,心想可找着一个靠谱信得过的人了,一高兴把所有没出嫁的女儿都嫁给了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包括一位已经出嫁的女儿,就是那个被前几天偷偷跑回晋国的公子圉扔下的妻子怀赢。重耳心想别的女孩子要就要了,抢了亲侄子的媳妇是不是不太好啊,于是就对怀赢比较冷淡,结果怀赢很生气。这下重耳害怕了,他倒不怕这媳妇以后不理他,反正他媳妇多的是,而且各个国家都有备胎。他是怕怀赢急了眼跑去秦穆公那里告状,他还指望秦穆公帮他回国即位呢。于是重耳把自己关了禁闭,脱了衣服不吃不喝惩罚自己。秦穆公一看,觉得重耳真重视咱秦国啊,特有面子,赶快让他穿好衣服,添酒回灯重开宴,称兄道弟拜把子。而这时候的晋怀公在晋国的支持率还不如他那不守信用的老爸,并且杀了狐偃的父亲,导致晋国反对晋怀公的声音空前高涨。机不可失,重耳这时再不回国可就错过良机了。

于是秦穆公带着军队护送重耳回晋国,宣布讨伐晋怀公。晋国军队一听说是重耳来了,立刻倒戈支持重耳,秦穆公也就放心的带兵回家了。重耳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晋国国都,并且派人干掉了那个没人支持的侄子晋怀公,终于做上了晋国的国君,这就是青史留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

晋文公重耳,一位漂泊在外的落魄公子,从公元前656年离开晋国开始流浪,到公元前636年回到晋国做上国君,整整漂泊了二十年,做上国君时已经是六十二岁的老人了。在过去二十年里,他经过了翟,卫,齐,曹,宋,郑,楚,秦等八个国家,与春秋五霸中的四位(齐桓公,宋襄公,秦穆公,加上他自己晋文公)以及准霸主楚成王建立了很好的邦交关系,也受到过多次危险和屈辱。这一切的经历,成就了这位晋国百年霸业奠基人在未来时光里的丰功伟业,而晋文公和楚成王的南北对峙,也正式揭开了春秋时期南北争霸的故事序幕。(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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