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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北宋西军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阕。

重读岳飞的这首《满江红》,时隔千年,仍能感受到充塞其中的悲壮情怀和英雄气概。

这里我并不是来专门谈论岳飞的,他的事迹大家已经知道得相当详尽了。我只是想提示一点,那就是岳飞戎马生涯的开端就是北宋末年的西军。

宋朝军队

公元1122年,北宋联合金国发动了灭辽战争,企图收回燕云十六州,岳飞作为西军的一个小校,有幸参加了这场战事。他曾率领着一支十余人的小分队哨探到了幽州城下,并从此认为,那里就是黄龙府。

说起西军,也许会有人觉得陌生。其实不然。还记得《水浒》里面的王进和鲁智深吗?王进得罪了高俅,跑到延安府投奔老种经略相公,而鲁智深则是渭州城小种经略相公帐下的提辖。

这老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就是当时宋朝西北边防军——西军的统帅和大将。

西军最早成军于北宋仁宗时期,当时党项贵族元昊建立的西夏屡屡进犯宋朝西北边陲。为了抵御西夏,宋朝在西北加强了军事力量,设置了陕西五路安抚使和都统制,下设泾原、秦凤、鄜延、环庆、熙河等五路经略使,所辖地域包括现在的陕西、宁夏、甘肃、青海大部,专门对西夏作战。范仲淹、韩琦、沈括等都曾出任过西军的统帅。范仲淹在西军任职时曾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渔家傲》一词: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仲淹在西军中治军严谨,屡破强敌,以致于西部边民传言:“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范仲淹

从西军成军之日起,战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先是和西夏,接着是和吐蕃。正应了那句老话,“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连续的战争使得西军在宋朝所有军队中是唯一一支始终保持着较高战斗力的建制军队。而在此之前的北部边防军因为和辽国签定了澶渊之盟,百余年没有参加战事,早已名存实亡,引以为荣的所谓“八十万禁军”也只是徒具名单而已。北宋中后期,朝廷能够指望真正作战的军队只有西军。

北宋末年,西军的作战范围早已超出了西北边陲,他们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竭力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北宋朝廷。

先是南下作战。1120年,江浙一带发生了声势浩大的方腊起义。一时之间,宋朝在长江中下游的统治岌岌可危。关键时刻,宋廷迅速调动西军南下。西军大将刘延庆、杨可世、王禀、刘镇等。分路出动,很快在杭州、秀州、睦州和青溪帮源打败了方腊起义军,从西北驻地出发到最后结束战斗,强悍的西军总共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彻底镇压了这场农民起义。

张叔夜

南下的征尘未尽,北方的战火再度点燃。

十一世纪末到十二世纪初,北方的女真(金国)逐渐兴起,而原来曾经给北宋造成巨大威胁的辽国却日渐衰落。战略上极为近视的北宋统治者(以宋徽宗为首)只想趁火打劫,收回燕云十六州,而没有看到崛起的金国将比辽国更具威胁,更具攻击性。

1122年,宋朝发动了从南面进攻辽国的战争(在此之前,金国已经开始了从北方的灭辽行动)。宋徽宗能够派遣的军队仍然还是西军。西军统帅——陕西五路都统制种师道奉旨率领西军进入河北前线。

当时,西军主力全数出动,泾原路经略使是种师道亲自兼任,其他各路经略使和大将种师中、刘延庆、杨可世、王禀、刘锜都尽皆参战,只有熙河路经略使姚古带领约一万人(熙河路的主力也由姚古的儿子姚平仲率领参战)留守西北。

应该说这是一个豪华的阵容,然而,凌驾在这个阵容之上的却还有一个毫不知兵只懂权术的宦官童贯!宋徽宗任命自己宠爱的这个太监出任河南河北安抚使,节制西军。而他自己还在千里之外随时遥控。

宋朝攻辽的战事总共进行了两次。当年四月,西军越过白沟界河,进入辽境。昏聩的宋徽宗寄希望于大军一出,辽国必会望风归降,不顾种师道等西军将士的强烈反对,竟然荒谬地命令前方军队只可“胜陈军威”,不准“擅自出战”,否则严惩不怠。辽军趁机发动反击,西军进退失据,败回雄州。

遭受到失败的宋徽宗和童贯不但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反而把失败的罪责推给种师道,罢丨免了他的都统制职务,更使得西军上下离心,人心浮动。

七月,西军再次发动进攻。杨可世率领八千精锐穿插突袭燕京,西军将士奋力死战,打破了燕京外城。可是按照计划应该赶到的援军却因为童贯的用人不当而迟迟未到,以致杨可世所部遭到了辽军内外夹击,全军覆没。收复燕云,获取胜利的良机就这样最后丧失了。

童贯

辽国最终被灭亡,燕京也被攻克了,只不过不是被北宋,而是被金国的大军。腐朽的宋朝统治者最后不得不花钱从金国手里“赎回”燕京和其他四州(这五州的人口和财产均已被金军掳走,只剩下空城),以粉饰胜利。

他们毫不认为是自己的腐朽和无能导致了西军伐辽的失利,相反认为西军难以驾御,竟然在战事停歇不久就急忙安排西军大部复员,一部分分散安插在河北山西各地。燕京重地交给从辽国投降的郭药师所部常胜军,理由是他们看上去更加谦恭,更加听话。

昏庸腐朽的北宋统治者们欢庆“收复”燕京的焰火还没有熄灭,女真铁骑南下的战火就已经熊熊燃起。

1125年十月,金军大举南下。一路进攻山西,主力直取燕京。备受北宋统治者宠信器重的所谓“常胜军”倒戈投降,摇身一变成了金军南下的急先锋。河北大门洞开,北宋都城东京直接暴露在金军的矛头之下。

万般无奈,宋徽宗之流只得重新想起了西军。种师道被再次起用为内外勤王兵马都统制。在种师道、种师中和李纲等爱国大臣的组织下,分散的西军再次整合起来,成为各地勤王兵马的坚强核心。

西军大将王禀率领一万旧部固守太原,使得金国大太子粘罕的七万西路军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无法顺利抵达东京城下和斡离不率领的东路主力会合。

王禀

种师道率领西军主力在东京附近屡次击退金军进攻。两路金军无计可施,被迫于1126年二月撤军北返。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在西军和广大爱国军民的奋战下获得了胜利。

按说,乘此金军败退之际,整顿军队,进可追击逃敌,退可加强防卫。而北宋最高阶层偏不!在他们眼里,强大的西军远比刚刚退走的侵略军可恶。金军前脚退走,他们后脚就立刻罢免了种师道、李纲,再次遣散了西军和各路勤王兵马。还荒唐地派人犒赏撤走的金军。真是匪夷所思,滑天下之大稽。

好容易整顿起来的西军一夜星散,好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一夜丧尽。种师道气愤之下,呕血身亡。

可笑的是,金军并不欣赏宋徽宗之流的“善意”举动。他们闻听西军遣散,老种病死,立刻掉头南下,卷土重来,没有了种师道、李纲,没有了西军,东京城有城无防,很快,这一年(1126年)十二月,东京汴梁沦陷。次年正月,金军掳走宋徽宗、钦宗,只留下靖康之耻给中原父老。

西军被遣散不久,长期困守无援的太原也在金军的轮番攻击下失陷了。王禀和西军将士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坚持了长达一年的时间!

东京沦陷了,北宋灭亡了。西军作为一个整体不复存在了。可是,西军的将士们仍然战斗在抗击金军保家卫国的一线。南宋初年的抗金大将岳飞、刘锜、韩世忠、刘光世、吴玠等均都出身西军。

我敬佩他们!为他们的悲壮,为他们的矢志不渝。

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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