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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一代红颜为君尽

绿珠,西晋富豪石崇宠妾,她不慕荣华,坚贞不屈,后坠楼而亡。唐代大诗人杜牧为其写下“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尤似坠楼人。”

从来几许如君貌,不肯如君坠玉楼。

她本是要同母亲舅舅家庆贺外祖母八十岁寿辰,却在半路遇到一群强盗,拦下了她们母女,强盗见她生得花容月貌,想要劫财劫色,将她带回土匪窝。

母亲连连跪地求饶,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取了下来,请求强盗头子放了母女二人。

强盗头子踢了她母亲一脚,粗糙黝黑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这美人真是今天的最大收获,回去让爷好好疼爱你,嗯?”猥琐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

受辱不如咬舌自尽。

前方有一队人马,强盗头子赶紧吩咐手下躲起来,却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动静,看情形是朝廷大官,这是求救的最好时机。

她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强盗头子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抗拒地发出呜呜声,引起了那队人马的注意。

强盗头子的弟兄人也不少,和朝廷那队人马人数相当,那个为首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便吩咐下属拿了珍珠十斛买下了她。

强盗头子拿着珍珠高高兴兴地吆喝着弟兄们去喝酒。她待在原地,看着那个花了大价钱救下她的男人。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她行了个大礼。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看着她,缓缓开口。

“珠娘。”她抬起头,与那个男人对视。

男人旁边的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人对男人说道:“大人,这越地以珠为宝,生女唤做珠娘,生男唤作珠儿。”

男人点点头,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她,自上而下打量。良久才出声:“你可愿跟着我回去?”

除了跟着这个男人她已经别无他法。强盗头子虽说拿了钱走人,却有可能再度拦下她。前段时间小巷里有位稍有姿色的女子便是这样掳走,一去不复返,官府至今都没有找到那个女子被带到了哪里。

“小女子自当愿意侍奉大人,只是家母方才被强盗踢伤,还望大人可以……”话还未说完,男人低沉的声音就打断了她:“小九,你去将那位妇人送去医馆,让大夫好好救治,不用在乎诊金,只要治好。”

就是这样,她跟了他。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富甲天下的采访使石崇,她只觉他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人。他为她取名“绿珠”,因为他最是喜好碧色,如悠悠山涧边生长的草木,享受着得天独厚的阳光、雨露,不然一丝杂尘,纯净清新,他觉得她便是那样。

他的府邸奢华富贵,处处都是风景,精致无比,府上姬妾繁多,个个身怀绝技,都不是等闲之辈。

绫罗绸缎,数不尽的华贵衣裳,她才知道她跟的这个男人是这样富有。沐浴处源源不断的热水,七八个丫鬟摘下的玫瑰花瓣,一两个侍女的贴身按摩,飘飘荡荡的帷帐,丝滑的衣裳,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生活,好生不习惯,她总觉得沐浴是一件私事,旁边站着这样多的女人伺候,她总是觉得不自在。

他却告诉她,“绿珠,你好好享受就行,平常人家都还没这等待遇。”她本就依附着他生存,他说的事她哪敢不从。

她擅长吹笛子,笛音袅袅,如潺潺流水,又如余晖脉脉,笛声中带着凄凉,听者无不赞叹她的技术高超,沉浸在她的笛音中久久不能平复。她看着席上嘉宾满客,不禁忧从中来。

美味佳肴在席,侍女伺候周到,绝色美女低低吟唱,宾客无不拍手叫好,对着石崇说:“你府上姬妾尚且如此有才华,福分匪浅啊。”石崇听罢哈哈大笑,招呼着她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她是他的心头好。

石崇总会送她些华美衣裳,她在婢女地提醒下一天都要换上两三件衣裳,沐浴也不下两次。

她是石崇姬妾里最受宠的那一个,石崇总觉得她善解人意,温婉大方,又吹得笛声如此美妙,所以常常将她带在身边。

他喜好歌舞宴饮,时不时唤上府里一群姬妾在庭中歌舞弹唱,美人美酒美食,石崇每每都说这才是人间最快活的事。她被他搂在怀里,心里不是滋味,她被迫抿了一口酒,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天下穷苦人家,饥寒交迫,有上顿没下顿的,而石崇如此奢靡,与皇帝舅父比富贵。

王恺用清甜的糖水洗锅子,他便着人买了几车蜡烛来当柴烧。穷苦人家,尚且蜡烛都买不起,天黑黑便什么也看不见。

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步衣障,他为了从气势上压过王恺再加了十米。皇帝看着亲舅舅输了,赏赐了珊瑚树给王恺,他竟将王恺那支珊瑚树敲碎,再将家里的珊瑚树全部赔给王恺。

天下富贵家,谁人不知石崇。皇帝亲舅舅都败在他手底下。

奢靡金贵的生活,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上等的胭脂水粉,听不尽的丝竹之声。

那日她涂抹胭脂时,问了问旁边的丫鬟才知晓,那小小一盒胭脂,竟然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

他建的金谷园,亭台楼榭,莲花淡淡,鱼虾嬉戏,路上小径都种满了名贵的花草,花香四溢,那亭台处也有软塌,随处可以歇息,就连擦嘴用的帕子也是上好的材质,却只用一次就丢弃。她闷闷不乐,眼生愁容。

他觉得她是太过思念家乡,于是差人用最舒适的轿子去接双亲来府探望。母亲父亲来到府邸,四下打量,看她过着如此精致的生活,都赞叹,这石崇真是过得逍遥自在。母亲说,她跟了个好人家,这一生享不完的福气。父亲却是眼中有些担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知石崇这奢靡生活是否都是正经途径得来的财宝。”

长廊深深,曲折绵长,她决定委婉的同石崇说说,他房外站着数十个仆人,看她来了纷纷问好,她说要见见大人,立马有个穿褐色衣裳的仆人去里头禀报。

她踏进他房里,他正在练字,狼毫毛笔是玉质的,晶莹剔透。宣纸上写着几个大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那几个字刚劲有力,气势豪迈,不错。

“绿珠儿前来所谓何事啊?”石崇换了张宣纸,沾了点墨汁,继续写新字。

“大人,绿珠有句话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绿珠今日还是决定同大人说。”绿珠站在石崇旁边,帮他磨墨。

“但说无妨。”

“大人贫苦人家饥寒交迫,石府上下却太过奢靡,实在是不妥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富家一方,必定遭人嫉妒啊。”绿珠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边打量着石崇的神情。

石崇写好了“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才放下笔,凝视了她许久才说,天下富贵贫穷并非由他决定,贫穷之人只要上进便可逐步致富,至于他,人生得意须尽欢,需要及时行乐,天下富贵人家如此多,不在有生之年待自己好点,死后留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说罢,石崇还抱着她坐在怀里,“绿珠儿啊,你休得担心,这天塌下来,都有我为你担着,你只管享受就好。”绿珠坐在他膝上,尽是不知如何反驳。

“绿珠儿啊,唱首小曲吧,今日有些乏了。”石崇按了按太阳穴。

他们两个思想简直是云泥之别,他不懂她的忧愁所在,她也不明白他的奢靡骄傲,上次在亭台碰见石崇另一姬妾,那人便同她说,女人家不要思虑过多,一切全按大人吩咐即可。她指腹轻轻的在石崇太阳穴按摩,心下叹了口气,也罢,就这样得过且过吧。

她聪慧有才学,爱好诗文,隔三差五总能写出几首新诗。他见她写的不错,也就不甘落后的写了好多诗文,再着人一一点评,看看谁更胜一筹。他奢靡是真,骄傲是真,我行我素是真,才学也是真,那诗文里一一可经得起推敲,句句都是不俗。

在朝堂之上,他与潘安一同投靠贾谧,听说极为谄媚,不料贾谧被诛杀,贾后被废,他也受牵连被罢官。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有些颓靡,日日在金谷园唤了府上姬妾寻酒作乐,听曲看舞,麻痹自己。

有官员差人来向石崇索要她,石崇似醉非醉,将府上姬妾尽数喊去,要使者自己挑选,除了她,随意哪个都可以拿去。

他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引来孙秀的滔天大怒,孙秀在赵王伦面前搬弄是非,惹得赵王伦不喜,派兵杀石崇。高高的楼台上,身后个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举着大刀,石崇长呼一声,对着她说:“我现在因为你获罪啊。”

绿珠淡然一笑,古往今来,都说红颜祸水,妹喜亡夏,妲己灭商,褒姒毁周,男人的错往往加著于女人身上,她们不说话,不发动一兵一卒,却成了替罪羊。也罢,幸好她从未爱过他,就当是还了救命之恩。

绿珠愤身一跃,从楼上跳了下去,石崇甚至还来不及拉住她的衣角。丝滑的衣裳,上头沾满了红梅点点。士兵都骚动了起来,吓了一大跳。

“绿珠儿,绿珠儿……”石崇在楼上青筋暴起,大喊着她的名字,却是再也听不到有人应答。

他被斩于东市,终于幡然醒悟,都是钱财惹的祸,却是为时已晚。性命、美人统统都已经成了一抔黄土。

石崇呢?又可曾真的爱过那个他亲自取名的姑娘?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

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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