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词史上,李清照继柳永、秦观、周邦彦之后,被称为婉约派词宗。她的词大多都是清丽婉转,凄冷幽怨,但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这首词却气势磅礴,是李清照唯一的浪漫主义名篇,词中表达出来的豪迈气概丝毫不逊辛弃疾。
我们先来念一下这首词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这是一首记梦词,景象奇幻,意境缥缈,富有浓郁的浪漫气息。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水天相接,晨雾弥漫,笼罩着云海波涛。银河转动,像无数的船只在舞动风帆。
开篇就给我们展现一幅辽阔壮美的海天一色的图画。
天、云涛、晓雾、星河、千帆,已是极其壮丽的景色,作者再嵌入几个动词,让这些景致鲜活灵动起来,一幅雄浑壮丽的动态图就跃然眼前了。
“接”“连”两个动词把四垂的天幕、汹涌的波涛、弥漫的云雾,自然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雄浑、 茫茫无际的境界。
而“转”“舞”两字,则将词人在风浪颠簸中的感受,逼真地传递给读者。
“星河欲转”,是写词人从颠簸的船舱中仰望天空,天上的银河似乎在转动。
“千帆舞”是写海上刮起了大风,无数的帆船在风浪中急速前行,看起来像风帆在跳舞。
船摇帆舞,星河欲转,既具有生活的真实感,也富于梦境的虚幻性,虚虚实实,为全篇的奇情壮采奠定了基调。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梦魂”,是全词的关键。词人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是一个畏敌如强虎,不顾民生疾苦、只管一路逃窜的宋高宗;
在梦中,她却塑造了一个态度温和的、关心民生疾苦的天帝形象,寄现实于梦中,表达词人的美好理想。
“帝所”天帝居住的地方。
“天语”天帝的话语。
经过海上颠簸航行,词人的一缕梦魂仿佛升入天国,到了天庭,听见天帝在对我说话。他热情而又有诚意地问我要到哪里去。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嗟,慨叹。
报,回答。
谩有,空有。
我回答天帝路途还很漫长,现在已是黄昏却还未到达,即使我学诗能写出惊人的句子,又有什么用呢?
路长日暮,反映了词人晚年孤独无依的痛苦经历,也喻指自己空有理想而不能实现。
《史记.伍子胥列传》有“吾日暮途远”之语。
屈原《离骚》中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词人结合自己的身世,借“路长”“日暮”四个字,表达自己“上下求索”的意念与过程。
在封建男权社会里,女子的聪明才智一般不可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这就注定了李清照的一生只能用诗词来表现她的才能,但是她又感到“谩有惊人句”,一个“谩”字,流露出对现实的强烈不满。
词人在现实中夫死国亡,知音难遇,倾诉无门,只能通过梦境,去尽情抒发胸中的愤慨之情。
九万里风鹏正举。
长空九万里,大鹏展翅正在高空飞翔。
这一句化用《庄子.逍遥游》语:“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千里。”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蓬舟,轻如蓬草的小舟,说明所乘之舟的轻且快。
三山,指渤海中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相传为仙人所居,远处可以遥遥相见,有人乘船前去,到达附近时就会被风引开,最终无人能到达。
风啊!千万别停息,将我这一叶轻舟,直接送到蓬莱三仙岛去吧。
词人敢借鹏抟九天的风力,吹到三山,胆气之豪迈、境界之高绝,丝毫不减须眉。
这首词把屈原《离骚》、庄子《逍遥游》、三山神话传说融入词中,使梦幻与生活,历史与现实融为一体,使整首词读来气度恢宏、格调雄奇,意境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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