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夏至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最重要的两个节气。这个至是极点，阳达到极点开始转阴是夏至，阴达到极点开始转阳便是冬至。古人是以分（春分、秋分）、至（夏至、东至）、启（立春、立夏）、闭（立秋、立冬）引申出二十四节气。从阴阳关系说，一年中，两至的极点最重要。

两至中，因为冬至是阴极，所以这一天日最短，夜最长。从这一天起，日一天天因阳气充盈变长，夜一天天短。到夏至阳极，则日最长，夜最短，阴气充盈而日一天天缩短。如此循环。周历因此才以冬至月为一年之始。

冬至的标志是“日短星昴”。南朝宋傅亮（374—426）的诗定位冬至是：“星昴殷仲冬，短晷穷南陆。柔荔迎时萋，芳芸应节馥。”

“星昴短晷”是冬至的天象指时。“殷”是正，昴星是西方白虎七宿中的第四宿，二十八宿中，昴对应鸡。“正”是指昴星日落后出现在中天，便是冬至了。昴日鸡正阴极。而四方中，日行北陆是冬，南陆是夏，冬至日短，日光自然达不到南陆了。

“荔挺出，芸始生”是冬至的物候特征。荔挺其实是“荔草挺出”，荔挺也称“马蔺”，因为能为笤帚，也称“马帚”、“铁扫帚”。荔挺与芸其实都是香草，古人的说法，感阴者腥，感阳者香。阳方长故荔挺出、芸生。荔挺三月开花，五月结实，名“蠡实”，是药材。芸也称“芸蒿”，它“茎类秋竹，叶类春柽”，是西晋成公绥（231—273）《芸香赋》中的形容。柽柳即红柳。成公绥《芸香赋》中还有名句“美芸香之修洁，秉阴阳之淑精。”芸叶芳香，正月就开白花了，古人藏书辟蠹都用芸。“芸芸众生”的“芸”便是此物，它也名“七里香”。

“荔挺出，芸始生”是阴谢阳归的标识。所谓“玄阴受谢，青阳启号”，冬至是冬的转折点。冬至前半冬是玄阴笼罩，玄是黑，北方，玄阴晦冥，流风惨冽，阴暗。冬至是“青阳启号”，青是东方，青阳是春了。冬至到立春，阳气一天比一天充足，是青阳驱逐玄冥的过程。冬至这个节点因此也称“玄明天”，冬至后，玄冥便成“废墟”，是“青阳蔼废墟，春气感鸣禽”，这是明朝何景明的诗。杜甫诗“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舒柳”、“放梅”都是春来的标识。

冬至因此是大节。冬至要做什么？先是祭祀，祀玄冥及祖先。玄冥是北方太阴冬神，玄者深远，冥者幽寂，北方为水，玄冥是孕育万物的众妙之门——有水方有万物。民俗因此才讲“冬至馄饨夏至面”，玄冥初开象浑沌，馄饨象浑沌。夏至的面条呢？像自此日越来越长之貌？重罗精至为面，“面”字原是“麫”，《齐民要术》称“麫”为“勃”，俗语“麫勃”，本是蓬勃之意。

旧俗冬至还要献履贡袜，早时称单底鞋为履，复底鞋为舄。“竹风轻履舄，花露腻衣裳”是姚合的《扬州春词》，很美。袜子古人本用“襪”，是足衣。张衡《南都赋》中的描写：“修袖缭绕而满庭，罗襪蹑蹀而容与”，“蹑”本是踩，“蹀”本是踏，有了“蹑手蹑脚”，“蹑蹀”就变成轻漫碎步。曹植《洛神赋》中的“陵波微步，罗襪生尘”，轻罗为襪，多么讲究啊。

献履贡袜之“履长之贺”，是对应冬至后日脚一天天长而祝“履长纳庆”、“践长迎福”的。践是履行、行走，始自践迹，遂登慧场。曹植《洛神赋》中，“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裙”，也美啊。

冬至节，吃馄饨的习俗前，西晋周处（236—297）的《风土记》中，最早记载是喝赤豆粥。为什么喝赤豆粥？因为“共工有子冬至日死，为人厉，畏赤豆，故以粥禳之。”为免疫气。共工是景风之子，与颛顼争帝，怒触不周山而死。景风是八风之一，是南风。颛顼是冰雪之地的北方之帝，那么，共工就为争冬帝的位置了。不周山在昆仑山的西北。

插画 / Vitto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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