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112 第七卷  蹶叔三悔

蹶叔三悔

【原文】

蹶叔好自信而喜违人言、田于龟阴，取其原为稻，而隰为粱。其友谓之曰：“粱喜亢，稻喜湿，而子反之，失其性矣，其何以能获？”弗听，积十稔而仓无储，乃视于其友之田，莫不如所言以获，乃拜曰：“予知悔矣。”既而商于汶上，必相货之急于时者趋之，无所往而不与人争，比得而趋者毕至，辄不获市。其友又谓之曰：“善贾者收人所不争，时来利必倍，此白圭之所以富也。”弗听，又十年而大困，复思其言而拜曰：“予今而后不敢不悔矣。”他日以舶人手于海，要其友与偕，则泛滥而东，临于巨渊。其友曰：“是归墟也，往且不可复。”又弗听，则入于壑之中，九年得化鲲之涛，嘘之以还。比还而发尽白，形如枯腊，人无识之者。乃再拜稽首，以谢其友，伸天而矢之曰：“予所弗悔者有如日。”其友笑曰：“悔则悔矣，夫何及乎？”人谓蹶叔三悔以没齿，不如不悔之无忧也。

【注解】

①     龟阴：龟，山名，在山东泗水县。阴，山北。

②     原：高原。

③     隰（xi）：低湿的地方。

④     稔（ren）：年。古代谷一熟为年，故亦谓年为稔。

⑤     汶（wen）：水名，一称大汶河，在山东省中部。

⑥     辄（zhe）：总是;就。

⑦     白圭：周人，善观时变。

⑧     泛滥：犹漂浮。

⑨     归墟：指大海最深处，意谓众水之所归。

⑩     稽（qi）：古时一种跪拜礼，叩头到地，是九拜中最恭敬的。

⑪     矢（shi）：通“誓”，发誓。

⑫     没齿：犹言终身也。

【译文】

蹶（jue）叔好自信而总是违背别人的劝告。他的农田在龟山的北坡，选择高地种稻子，而选择那低洼地种高粱。他的朋友对他说：“高粱喜欢在高地生长，稻子喜欢在低湿地方生长，但你做的却相反，不符合它们的特性了，那怎么能有收获？”蹶叔不听。积累了十年，谷仓里没有储存，就到他朋友的地里观看，没有不像他朋友听说的那样而有收获的，于是就拜见他的朋友说：“我知道后悔了。”后来他在汶上经商，一定要看那里的货很急缺的时候才奔赴去，所到之处，没有不同别人竞争的，等得到时机但竞争者也全都到了，总是不能得到好行市。他的朋友又劝他说：“善于卖的人，收购人家不竞争的货物，时机来了获利必定加倍，这就是白圭所以能致富的原因啊。”蹶叔还是不听。又过十年，就非常穷困了，又想到他朋友的话就拜见他说：“我从今以后不敢不悔过了。”随后他又乘船舶进入到大海，邀请他的朋友同去，于是就漂浮向东，临近大渊。他的朋友说：“这是大海最深的地方，再往前去将不可返回了。”蹶叔不听劝告，就进入了大海的深渊之中，九年后得到化鲲翻起的波涛，才使他回家。而他的须发全白了，皮肤皴皱，形如枯蜡，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了，于是他就再次跪拜叩头，以此感谢他的朋友，他爷天而发誓说：“我如果不悔改的话就让我像以前一样倒霉。”他的朋友笑着说：“悔是悔了，悔又怎么来得及呢？”人们说蹶叔三悔而掉光了牙齿，不如不悔而没有忧虑啊。

【评语】

常言道：“事不过三，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但如果不注意吸取经验教训，屡次重犯同样的错误，则实在是不可救药，即使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故有过改之，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