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生优秀论文札记选之二（一年级上学期）
雎鸠究竟是何鸟
莫崇毅 041011028
（指导老师：徐雁平）
《读书》2004年第10期载裴伟先生《雎鸠•苇莺•聒聒雎》一文，认为雎鸠乃苇莺，笔者以为欠妥。
首先，高亨《诗经今注》对雎鸠的解释是：“雎鸠，一种水鸟名，即鱼鹰，雌雄有固定配偶。古人称为贞鸟。”雌雄不乱偶，用情专一，对于人而言，足以谓之贞。但裴伟先生以高亨《诗经今注》对雎鸠的解释为例来批判前人“雎鸠乃鱼鹰”一说时竟删去“即鱼鹰”一语不引，而误解高亨直接释雎鸠之名为贞鸟，再提出贞鸟在客观上相当于凤凰一样并不存在。如此，在曲解了高亨原意的基础上批判“鱼鹰”说，实不可取。高亨所用“贞鸟”，是对雎鸠、即鱼鹰的赞美，而非对其下定义，就像“英雄”一词是对人的赞美，而不是某种人的名称。
其次，裴伟先生对胡淼先生观点的引用如下：“《雎鸠》一诗，正是以鸟的鸣声起兴的生动范例。诗中之鸟，是一种快乐的歌唱家，而绝不是鹗那样独来独往，盘旋于水域上空袭击鱼类的猛禽。”据笔者查证，胡先生对鹗的看法稍显偏颇。《中国大百科全书》上关于鹗的介绍是：“鹗，又名鱼鹰……雌雄鸟相似，体长约500毫米……脚趾有锐爪，趾底布满齿，外趾能前后反转，适于捕鱼。……在中国，夏季遍布于西部和北部，冬季迁徙到华南地区，常见于江河、湖沼、海滨或开阔地……雌雄交配时，常成对在水面上追逐或在空中翱翔。”由此观之，鹗不仅是一种孔武有力的水鸟，而且在一定时期内人们还经常可以看到它们常双成对地伴游于水上。至于胡先生认为雎鸠应该是“快乐的歌唱家”则似有附会之嫌。先秦人民难道一定会用“快乐的歌唱家”来象征爱情吗？现在的情侣往往以玫瑰传情，然而，先秦人民也会认为玫瑰代表爱情吗？从《召南•野有死麕》中，可以看出现在玫瑰所扮演的角色在先秦往往是由男青年捕获的猎物充当的。如此看来，用胡先生个人的审美观去套先秦人民的审美倾向而来解释《诗经》是十分不科学的，这是一种缺乏发展观的研究。
最后，看看苇莺又是个什么样子。《不列颠百科全书》载：“莺，雀形目莺科的小型鸣禽。莺活跃，以昆虫为食；见于花园、林地以及沼泽地……羽翼多为褐色，鸣声多刺耳……羽毛多不鲜艳。多为绿色、橄榄色、褐色、暗黄色或黑色。体型多小，长9到12厘米。喙细，适应于捡食叶上的昆虫……有苇莺属（Acrocephalus）”。看来，苇莺并不似作者眼中那么光鲜亮丽，而且“鸣声多刺耳”！
小结之，《雎鸠•苇莺•聒聒雎》一文对“雎鸠即鱼鹰”说的否定有失偏颇，而其所肯定的“苇莺说”已缺乏令人信服的根据。第一、“快乐的歌唱家”这一设想并不具有科学性；第二、苇莺也不一定是“歌唱家”；第三、文中所举的其他关于苇莺符合雎鸠条件的属性鱼鹰也都具有，在此无须一一说明。
《关雎》，《毛序》以为“乐的淑女以配君子”。其中君子淑女，当是社会上层的贵族之流。是诗所颂之爱情，亦贵族间的爱情。（陈子展《诗三百解题》）从这条线索出发，通过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比兴意的分析，可获得支持“鱼鹰说”的证据。
《春秋》昭十七年《左传》，记郯子朝鲁，说上古少旻氏以鸟为官。雎鸠氏，司马也。《孔疏》司马主兵，又主法制。可知其权利高矣。（陈子展《诗经直解》）
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少旻氏的国家，凤凰为相，百鸟为官，其中“鸠鸟威武猛悍，掌握兵权。”（《中国古代神话》）在张岩《〈山海经〉与古代社会》一书中，指出先秦古籍中记载的许多生物是原始民族崇拜的图腾对象。由此，可以设想，“雎鸠氏为司马”，即远古一个以雎鸠为图腾崇拜对象的氏族首领担任司马一职。由上述根据，雎鸠氏可以象征“权力”的鸟类，即雎鸠象征贵族。
闻一多《说鱼》一文揭示了“鱼”作为“性爱隐语”在民歌中的普遍现象，令人信服。《诗经》中涉及“钓鱼”、“食鱼”、“捕鱼”的描写多与情爱有关，《卫风•竹竿》《陈风•衡门》《曹风•侯人》诸诗可作例证。孙作云亦云：“《诗经》的第一篇《关雎》是男子所唱的恋歌，首两句也用捕鱼的‘鱼鹰’来象征男子向女子求爱。”
雎鸠象征权力，雎鸠捕鱼象征男求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比兴意就是象征贵族男子之望得淑女。《尔雅正义》载：“《史记正义》，王雎，金口鹗也。今鹗鸟能翱翔于水上，捕鱼而食，后世谓之鱼鹰。”雎鸠问题，历来争论纷纭，但总的看来，还是旧说较为稳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