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悲歌

　　近日，在滇西重鎮大理市，一樁案件的審理引起了廣泛關注。曾經是當地人民引以自豪的白族歌唱家、國家一級演員楊洪英，因涉嫌巨額集資詐騙(本報5月23日、6月19日曾作報道)，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大理白族自治州中級法院公開審理了此案，許多群眾湧入法庭聆聽對這位昔日明星的審判。




　　6月17日，大理州法院、大理市法院和洱源縣法院對此案進行了一審宣判，楊洪英犯集資詐騙罪，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另外10名主要涉案人員也分別受到了法律的懲罰。




　　顛倒的『名人效應』引發的議論還遠未結束，楊洪英在晚年演『唱』的這一曲人生悲歌值得深思。




　　昔日名歌手　今朝成巨騙




　　被告人楊洪英今年60歲，大理市人，白族，小學文化，大理州歌舞團退休職工。




　　20世紀70年代，一曲《蒼山歌聲永不落》唱響了中華大地，而歌曲的演唱者正是楊洪英。在她響徹大江南北的不落歌聲中，人們認識了這位白族『金花』。從此，她成了當地叫得響的名人。




　　而如今，楊洪英讓那些來不及聽到她的歌聲的人們再一次認識了她。不過，這次不是在舞臺上，而是在法庭裡。




　　從20世紀80年代初期，楊洪英不斷地借錢、不斷地還錢，然後借進更多的錢。從幾萬元開始，幾十萬元、幾百萬元、幾千萬元，最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檢察機關公訴，楊洪英以非法佔有為目的，明知無法歸還集資款，仍以高額利息和回扣等為誘餌，虛構資金用途，采取用後筆集資款兌付前筆集資款部分本金和利息的方法大量集資並將所集資金隨意揮霍，最終集資總額達11400萬元，其中詐騙6500萬元，並致使6500餘萬元巨額資金不能歸還。其行為不僅侵犯了他人的財產所有權，而且破壞了國家的正常金融秩序，已構成集資詐騙罪。




　　楊洪英本人在接受審查時說：『累計到現在數目太大，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彩色光環唬人　高額回報騙人




　　在檢察機關起訴楊洪英涉嫌詐騙的卷宗裡，楊洪英通過數十人進行集資詐騙活動，一人搭臺，眾人唱戲，參與者自己出資者有之，向親戚、朋友、鄰居出借者有之，聲勢浩大。據了解，本案涉及的人員超過1000人，多數為附近農民，也有少數黨政機關、行政事業單位的乾部。




　　那麼，為什麼那麼多人心甘情願地把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甚至用自己的人格、名譽借來的錢拱手交給楊洪英呢？




　　彩色的光環迷住了許多人的眼睛。楊洪英1957年參加工作，1959年進入州歌舞團。作為一名歌唱演員在歌壇嶄露頭角後，楊洪英的榮譽也接踵而至：大理州政協常委、委員，全國青聯委員、全國音樂家協會會員，國家一級歌唱演員。這些頭銜、光環足以讓尋常百姓信任她。楊洪英作為州政協常委等，無疑要參加很多會議、調研、視察等活動，在這些活動中與許多領導留下一些影像資料，這些本屬平常之事。但是，楊洪英卻時不時地把到各地演出、領導會見、握手等相冊拿出來炫耀一番，這些舉動起到了『此處無聲勝有聲』的功效。許多受害人錯誤地認為她有『後臺』、『有來頭』、『靠得住』，紛紛慷慨解囊，把錢拱手交給她。楊洪英坦陳：『有的人看到我和一些領導的合影，誤以為我和領導一起做生意，靠得住。』




　　當然楊洪英最常用的手段仍然是利益引誘。重要手段之一就是用高利率作誘餌。在庭審中楊洪英說：『我從20世紀60年代就開始借錢，付的利息一般是兩分、三分，70年代差不多，也是兩三分，80年代漲了一點，到90年代漲到了四分、五分，還要給回扣，虛開本金。』『有些利息是6分，最低是4分，有的是借一還一，甚至是借一還二』。如此高的利率、回報率是誘人的，比如楊洪英向李某三姐妹借款10萬元，一年到期償還了20萬元。如此高的利率楊洪英自然無法償還本息，為了不『失信於人』，楊洪英就拆東牆補西牆，借新賬還舊賬，如果還不能全部歸還，就收回前面的借條，重新出具包括利息在內的借條。案發後楊洪英的長子交出楊洪英收回的舊借條就有3027張之多。楊洪英在交代中說：『寫借條是我取得債主信任的重要辦法。』也就在這個過程中，楊洪英背負的債務越來越大。




　　害了集資戶　苦了『小頭目』




　　大理市海東鄉下和村是洱海邊較富裕的一個村，共有10多戶村民參與這一非法集資活動，他們都傾其所有，將建房錢和發展生產的貸款都交給了楊洪英，以求獲得高額回報。當發財夢破滅後，村民們開始為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能否追回而擔懮了。




　　村民尹建梅一家共有21．1萬元用於集資，其中包括自己弟弟和丈夫弟弟家的款共13萬元，自家為建魚塘的貸款5萬元，還有一些存款。她說：『「小頭目」知道我家有一些存款和剛剛貸款後，就跑到我家來借錢，說要做大生意，肯定不會虧本，開始我們也擔心，不願意借。「小頭目」於是就天天來，並且一聊就到深夜。後來，我們真的動心了，覺得利息高，比做小工劃算很多，就將錢借給他了。直到楊洪英的案件揭發後，纔知道上當受騙了。』




　　張銀蓮、楊鎖英、楊小葉等村民，家家養魚，有數量不等的存款，分別將3萬元、5萬元不等的建房款或貸款交給『小頭目』做生意。她們反映，這些家庭的男人都認為，集資不可靠，反對參與這項活動。『小頭目』於是都找管錢的女主人，女人心軟，經不住說，加上利息較高，掙的錢比養魚來得容易，最後都將錢交給『小頭目』了。在楊洪英的非法集資案件暴露後，她們找到村委會，村負責人表示要給『小頭目』打招呼，盡快還錢。她們找到『小頭目』家時，開始很客氣，保證肯定能還錢，但隨著要錢次數增多，『小頭目』也很煩。




　　做『生意』的本錢拿不回來，各家的房屋無法建，養魚、修理電器等生意無法做，這些家庭基本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有兩個小孩讀初中或高中，負擔很重，要維持日常支出很困難。於是丈夫開始責怪妻子，妻子心裡也不好受。尹建梅等介紹，幾乎是家家都吵架，家庭矛盾已經凸現。




　　一些原先積極活動的『小頭目』，將錢送給楊洪英做生意，如今收不回來，心裡也萬分著急。




　　眾多的受害者家庭中，如今已有兩人因此死亡，其中，大理市下關鎮大關矣村一位60多歲老人因為兒子參加集資，涉案數額超過200萬元，一時想不通自殺了。




　　低進高出充漏斗　騙來騙去兩手空




　　楊洪英大規模地進行非法集資，導致眾多人員上當受騙，血本無歸，她本人也成為了眾矢之的。那麼她騙來的錢都用到哪裡去了呢？




　　在楊洪英涉嫌非法集資、詐騙案發後，司法機關從其家中查出兩本存折，其中郵政存折賬面餘額僅為1000元，工商銀行存折賬面餘額僅為131．96萬元。查扣玉手鐲10只，傳呼機一只，手機一部。查扣的財產僅此而已，據楊洪英自己交代，集資得來的錢主要是用於生活，除此以外，就是在下關購買了20多萬元的一間鋪面房。楊洪英做過服裝生意，但都做虧了，僅服裝積壓就佔用了50餘萬元。用她的話說：『自己的財產，總計不超過200萬元，錢幾乎是左手拿來右手花去。』




　　楊洪英非法集資上億元，導致6500餘萬元資金不能追回。回過頭來看，只是充當了一個低進高出的漏斗，一些『幸運者』不僅拿回了本錢，還獲得了豐厚的利息回報，而這種假象也促使更多的人參與集資，最終得利的是少數，更多的則是將錢打了水漂兒。




　　在楊洪英的借款過程中，有一個名詞叫做『復利』，所謂復利，指的是楊洪英未能如期歸還欠款及利息，便把借條收回，出具含有本金和利息的新借據。但據最高人民法院1991年7月2日下發的《關於人民法院審理借貸案件的若乾意見》第7條的規定，『出借人不得將利息計入本金謀取高利』。顯然，很多借款條本身已經違法，只能讓人感嘆，民間的私人借貸之所以屢禁不止，獲利的欲望仍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




　　楊洪英騙了一大批人，同時也在被別人利用。在大理州中級人民法院、大理市人民法院和洱源縣人民法院進行的公開審理中，王東、趙鳳珍、趙秀蘭、楊秀琴、趙鳳蘭、楊秀蘭、趙飛霞、趙鳳蓮等10餘人，因為參與組織宣傳非法集資，每人非法集資達數百萬至數千萬元，致使眾多人員上當受騙，同時自己謀取了巨利。




　　楊洪英本人也令人惋惜，作為國家一級演員，享受著較為優厚的待遇，有著較高的社會地位，最終卻墮入了金錢堆成的泥沼，不能自拔，這其中或許有一時下海的衝動，有不善經營的無奈，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徹底地葬送掉自己的名聲和地位，後果值得很多人從中汲取教訓並進行深刻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