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澜航
摄影：七节
库斯科的长途大巴下午3点钟出发驶向马多纳多港（PuertoMaldonado）。凌晨2:30停靠马祖口（Mazuko），距马多纳多港还有3小时。到早晨5:50，日出在旷野上，朝霞万丈。夜雾散去，浮云笔直万里，像浩海中一片壮观的雪岸。时而有些薄雾贴着草地飘动，齐整整的，恍如一把尺比着草尖画出来的白线被气流吹散，平行晕开。空气不再是高原上的干燥，植物湿润，水漉漉的雨林风光尽显。日光从东方穿透车窗玻璃正面照进驾驶室，一片明晃晃中，司机一只手放在眉毛上遮着光线驾车前行。车外已是热带气候。
马多纳多港就在这秘鲁东南部的亚马逊丛林里，是马德雷·迪奥斯河（Rio Madre deDios）与塔博帕塔河（RioTambopata）的交汇点。从空中看，夹角相围起一小片城镇的两条河像长袖舞出的飘带，交相缠绕在马多纳多港的周围。
马德雷·迪奥斯河是去往亚马逊河的一个支流，因流经马德雷·迪奥斯地区，区内的这段河流以区名相称。此河是马德雷·迪奥斯地区的重要航道。马多纳多港是这个区的首府和最大城市，是此航道的重要港口。
河流穿过秘鲁这一区，到玻利维亚那边成为贝尼河（RíoBeni），再向北进入巴西，叫做马德拉河（RíoMadera），然后奔向亚马逊河。这条河一直走了6000多公里才出海。由此处到亚马逊河大西洋入海口的直线距离还有大约2500公里。刚到马多纳多港那天，伴侣曾对着这条长河慨叹。
马德雷·迪奥斯，是西班牙语常见的名字，字面意思是“上帝的母亲”，所指就是圣母玛丽亚。上帝的母亲河作为本地区最大的分水岭，还有一些主要支流，包括坦博帕塔河，（RíoTambopata），马努河（Río Manú）塔瓦马努河（Río Tahuamanu）等。
这是一些夹带着淤泥缓缓而流的浑浊河流，表面的温和中隐藏着凶险，时而也有急流。1861年，一位来自另一地区的探险家福斯蒂诺·马多纳多（FaustinoMaldonado）在马德雷·迪奥斯河探险时被淹死在急流中。1901年，秘鲁政府组织一支探险队沿着塔博帕塔河从桑迪亚（Sandia）出发，去探索国家的热带雨林。1902年7月10日，他们在探险家淹死的地方创建了一个港口，并用那位探险家的名字马多纳多命名了这港口。
马德雷·迪奥斯地区是1912年12月26日创立的，马多纳多港成为法定首府。不过到1985年这城市才被正式承认。马德雷·迪奥斯地区下分3省11区。省区的名字大多是河流的名字。其实应该说河流的名字大多是省区的名字。3省是：马努（Manu），塔瓦马努（Tahuamanu），坦博帕塔（Tambopata）。马多纳多港也是坦博帕塔的省会。
地处亚马逊盆地的马德雷·迪奥斯大区，面积85300多平方公里，人口60万，是秘鲁领土上人口最少的地方，首府马多纳多港只有2万5千居民。这地方处于三国交界处。东邻巴西、玻利维亚，西边是秘鲁的普诺、库斯科和乌卡亚利（Ucayali）地区。马多纳多港是秘鲁丛林旅行的起点，是外国游客到秘鲁进丛林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因为从库斯科到来比较容易。
这地区与库斯科地区的西北部边界被称为菲茨卡拉尔德地峡（Istmo deFitzcarrald），一系列小的和低的山峰分开马德雷·迪奥斯河与乌鲁班巴河（Rio Urubamba）、乌卡亚利河（RioUcayali）盆地。地峡的名字也是这地峡发现者的名字。与马多纳多一样，他们都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贸易、交通等发展献出年青生命的人。
热带雨林亚马逊盆地内的这片土地，地势几乎全在低洼中，气候全年炎热潮湿，年均温度26℃，最高时34℃，最低21℃，最热的时节在8月和9月。城市的年降水量高达3米。雨季从12月至次年4月。暴雨一来，河水泛滥，堤岸崩溃。马多纳多港的主要部分在一个略高处，雨季里不正常的洪水使陆路旅游成为这个时间段里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使5月中后旬，我们从库斯科来的路上，几经泥泞路面，长途大巴多次涉水从淹没轮胎的路河中穿过。炎热多雨的热带，有时两极风从南部山区吹入，也会出现寒流，气温骤降到8℃一连数天。
地理环境造就出的多变性气候，决定了地区经济的发展方向。马多纳多港的主要产业是伐木、淘金、造船和生态旅游。这些产业都严重危害着生态环境。伐木使原始森林大面积减少，由此引发的非法狩猎更使一些濒危物种面临灭亡。淘金是这个区内最大的产业，主要限于对伊纳姆巴里（Inambari）海滩和马德雷·迪奥斯河的开采。但国际宣传指出其有重大的环境危害和公众健康两个问题。大多数黄金矿工使用液体水银来提取河中淤泥里的黄金粒子。他们常赤手处理有毒的液体水银。为了净化金颗粒，水银烧尽蒸发后，微粒污染了周围的生态系统。摄取了水银的生物逐渐遍及生物链，成为集中在顶级食肉动物如大型河流鱼类和肉食性鸟类们的先天性健康问题。人类摄入水银会产生多种神经性疾病。
18世纪，这里也曾是在欧洲控制下的重要橡胶采集基地，当欧洲人将橡胶种子带回欧洲并分发到东南亚等殖民地大量种植与加工研制后，亚马逊的橡胶工业时代成为一段逝去的黑金岁月，马德雷·迪奥斯地区现只剩下一个磨坊遗址。
目前这里几乎没有制造业，很大程度上依赖天然产物和原材料。他们的主要农产品是棉花、咖啡、甘蔗、可可、巴西坚果、棕榈油和芒果。
沿河的长岸边有几个国家公园和自然生态保护区。旅游及相关造船业也是此区目前的主要收入来源。一些作为旅馆的旅游生态小屋在马多纳多港周围，需要提前订定。多数游客参观秘鲁的这部分都不停在马多纳多港，而直接进入生态小屋。
由于地广人稀，河流成为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最好的路。而人类的活动又总是局限于河岸。作为全球最大，流域最广的亚马逊河及随河生长的热带丛林，是探险家的天堂，它的主流和无数脑神经末稍一样的支流所触及或延伸进入的繁茂丛林里，还流传着一个印加人黄金匿藏点的传说。最后的印加帝国那三个藏宝点：的的喀喀湖、马丘比丘，还有一个就是亚马逊河的上流小镇。茫茫的亚马逊雨林，哪里是他们的藏宝点呢？一些探险家在丛林中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帕伊蒂蒂（Paititi），那座失落的印加城市。或者说，一个乌托邦的富裕土地。据说它在安第斯山脉以东，秘鲁最偏远的东南部热带雨林，玻利维亚北部，或巴西西南某处。
帕伊蒂蒂传说在秘鲁，围绕着印卡里（Inkarri）的英雄故事反复出现。说他建立基伊鲁（Q'ero）和离开库斯科之后，朝着库斯科北部安第斯山上的潘蒂阿可雅（Pantiacolla）丛林撤退，最后在他的避难所帕伊蒂蒂度过余生。另有传说认为帕伊蒂蒂是印加在玻利维亚和巴西之间边境地区的一个避难所。因卡里神话是最著名的印加传说之一。当西班牙征服者虐待和处死印加人最后的国王阿塔瓦尔帕（Atahualpa）之时，这国王发誓有一天会回来为他的死报仇。他死后，传说西班牙人将他的肢体分别埋葬在王国周围的几个地方：头在利马总统府地下；手臂在库斯科眼泪广场（Waqaypata）；腿在阿亚库乔（Ayacucho）。尽管被埋地下，神话说他将依然生长，直到有一天上升到地面，拿回他的王国，让大地之母帕查妈妈（Pachamama）和她的儿子之间恢复和谐。这神话在口头上传过几代后，存在了几个不同版本。印卡里（Inkarri）这名字也大概演变于西班牙语Inca-rey，意即印加王。
2007年上映的美国大片《国家宝藏：神秘之书》（National Treasure: Bookof Secrets），那虚虚实实的剧情里应该有历史也有传说。英国作家史蒂芬萨维尔（StevenSavile）在小说《Primeval:Shadow of theJaguar》（古老的美洲虎的阴影）中，所讲的故事发生地大部分在马德雷·迪奥斯地区。说在那里，一次异常地打开一个包装，一个史前袋剑齿虎（Thylacosmilus）进入现代世界。看上去，这似乎是一部中文没有翻译过的小说。但情节又不为中国读者所陌生。
马德雷·迪奥斯这个地区，被宣称是许多古老的印加废墟所在地。但我们不为寻宝也不再追寻印加废墟遗址，只为从这里试图进入玻利维亚。当得知马多纳多港曾有过的一个玻利维亚领馆已不存在，我们离开了这里。
从库斯科到马多纳多港之间，有一条唯一的公路。它是新建起来的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间洋际公路的一部分。从前连接两大洋的是这条长长的亚马逊河及其它上游的支流，它发源自安第斯山脉，一头向西汇入太平洋，一头向东北汇入大西洋。两大洋之间，从热带到高原，再到沿海，路途崎岖遥远，海拔忽高忽低，有河相连却不能全程通航，有路相通却不是全程好路。从前一臂挎起两大洋的还有天上的航班。现在站在马多纳多港看利马，那已是一个很远的地方，若再翻山越岭、爬山涉水地走回去，行动尚未开始，心理上已经受不了。
马德雷·迪奥斯地区的汽油价格非常高，骑摩托车是当地人主要的运输方式。另外是一些载客的电动三轮车和少量客运小汽车，它们懒洋洋地停在市场边和几处马路边。私家小汽车几乎看不到。
马多纳多港也有个叫阅兵场（Plaza de Armas）的广场，音译过来是“阿马斯广场”，在城市最东方的河边，距马德雷·迪奥斯河渡轮码头（Madre de Dios FerryDock）不远。城市除了西面，三边都是水。阅兵场很小，难以和利马、库斯科等城市的阅兵场相提并论。广场上的方尖塔就是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了。外观很简单，淡蓝色的边棱相间淡黄色中墙，四面嵌钟，黄色基座和塔身之间撑起四根黄色柱子作为凉亭，悠闲的人们坐在这里和广场各处乘凉，吃冰淇淋。我们来到那天，一些孩子在广场上举行着什么活动。 这个广场四周与其它主要城市的中心广场四周有些不同。利马、库斯科等历史悠久的首都、首府城市中心广场周围都是大教堂和市政府等重要的机关部门，或者昔日皇宫。新城市的这座小广场四周全是商业味。围绕着这座阅兵场的是比萨店，信贷银行，饭店，汉堡广场，牛排馆等。广场附近一尊圣母玛丽亚抱圣子的雕像算是这城市最大的宗教色彩了。圣母着装鲜艳，双目微闭，表情淡然。她高高站在一座海星形的钟塔台上，钟塔的几个海星尖角已经布满黑尘。雕像是热带气息的，塔台却像矗立在沙漠干燥气候中。
我们住的旅馆也在广场附近。到达马多纳多港那天，我守着两个大背包在广场上休息，伴侣自己在广场外走了一圈，找到那旅馆就住进去了。是个面向马德雷·迪奥斯河的大院子，但看不到河水，被一堵渔网围成的墙和一些热带树木遮挡起来了。院子里有高大的棕榈树，上面结着大椰子。院墙顶上一些浓密的小树丛伸出来，瓣状小果子挂在枝上。房间窗前几株鸡掌花，还有一只大木瓜从树上掉下来。院里有阳光的草地上，几根线绳，上面晾着游客的睡袋和所洗的衣服。多变的天气时而忽降一场大雨下来，十几分钟就停了。院里几座房屋错落有致，整排的窗户，亚麻纱窗。房间与房间隔墙的顶部相通，这是所有热带房子的特点。为通风的。
此旅馆不提供互联网。上网到广场北侧，有两处网吧，按小时外接笔记本，网费比库斯科贵多了。
农贸市场也在这广场附近。卖农副产品，日常用品，也有做饭吃饭的小摊。最显眼的是缝纫一条巷，它很有声势地独占一方，铺铺相连，关联紧密，家家门口一台缝纫机。看样子此地人的衣物用品主要还靠买料加工，或者旧衣改造，修修补补。市场上也有一座圣母玛丽亚的崇拜台，搭在一座简陋的棚屋下，圣像和鲜花在里面被铁栅栏围着锁起来。这神圣棚屋的两边，一边是卖菜的，一边是卖肉食品的。
我们在旅馆放下行装，洗去旅途的劳顿和安第斯高原上的风尘，走出去，简单铺就的沙石街道窄小朴素，巴西木和高大的棕榈树排在路两边，上面结满成熟的黄椰子。一个印第安小女孩在树下玩耍，荡在一片垂下的大棕榈叶子上。跟她说话，她羞涩地吃吃笑着坐进那片大叶系成的秋千，头埋进叶子里。
我们的第一件事是去找玻利维亚领馆，从前它就在中心广场前面那条叫罗雷托（Loreto）的街上，找个游荡在广场边的警察问路，他和蔼地朝东指向这条路不远处的尽头。整条路都很短。照着门牌号找过去，却没有。再问一个人，说以前这里有个玻利维亚领馆，后来利用率不高便撤走了。没有也罢，这还不是最后的路，过了巴西境那边也有玻利维亚大使馆或领事馆。马多纳多这个地方的好处就是选择性强，进不了玻利维亚可以进巴西。
我们走上与罗雷托交接的12月26日街（26 DeDiciembre），往北边的马德雷·迪奥斯河渡轮口随意走去。那岸边，成片的巴西坚果树，坚果结得密密麻麻的，果衣还绿着。成熟时脱去这层绿色外衣，露出里边胡桃一样的光滑坚硬的果核，砸开果核得到一颗饱满结实的光洁果仁。人类脚掌的形状，栗子的大小。烤熟了很香，油脂很大。巴西坚果树并不高，果实伸手可触，茂盛庞大的树冠遮出一片阴影地。一些有顶的小游艇和渔船空荡荡地闲在岸边。河两岸的短树丛密砸砸簇在一起。我们沿河走到城市的最东头，坦博帕塔河和马德雷·迪奥斯河流的汇合点在那里。两河交汇处，尖尖的三角洲地带有人说市政府的大楼在那里。没看出来。太普通，随意，不起眼，不留意也就过去了。这政府大楼平易近人，没有衙门的样子，走过的百姓放松闲在，与走过任何一处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也有人说政府大楼在老广场（Plaza de Mayor），西边的城市中心，很远，要乘出租车过去。但地图上与任何有关此城市的介绍上都找不到这个老广场。
我们拐上7月10日街（10 DeJulio），东边面对的已是坦博帕塔河。顺着这条河朝南走下去。在唐卡洛斯旅店（Hotel Don Carlos PuertoMaldonado?）那里遇到一个当地人自己用的小码头，泥土路的斜坡，一把铲子似的伸向河水。从地图上看，这小码头从莱昂维拉德街（LeonVelarde）中段伸过来，一把鱼叉似地伸到河边。河里一只敞篷小木船上坐了一船人，摇动着船桨划走了。另一只长长的尖头渔船上坐了父子俩，撑起长篙向对岸划去。此岸陆上又有辆卡车从莱昂维拉德大街那边开过来，运了艘全新的敞篷小白艇，放下水去。一些汽油桶随着从卡车上放下来。河上不闲不忙的，一直有船夫驾着空渔船归岸，不时有人家驶着空渔船出水。此岸还有座长条形草凉棚，棕榈叶子搭就的顶，木板条凳上的人可以两边背向而坐，一向面河一向面街，中间隔着木条靠椅。天很热，人们懒懒地坐在草凉棚下和岸边各处。我们在一家小杂货铺里买了一个小玻璃瓶的冰镇可乐，喝完，怎么也不想再走回去了。那种热，是令人分外不想动的热。叫了一辆等在河边的电动三轮车回市场去了。
黄昏时分再走出旅馆，从广场转一圈想再买瓶冰镇饮料喝，没遇到。在旅馆侧面一户开杂货铺的人家门前，看到里面有冰柜。还有两个小女孩，她们站在木门里。木门是上下两截的。下截关着，上截开着。既当门又当窗。这也是典型的热带人家的门。店内只有冰啤酒，5索尔一瓶。没别的选择，我们要了一瓶，站在关了半截的木门外面，与里面的人边聊边喝。女孩们的妈妈听到热闹的说话声，从挡着布帘的屋里来到店铺内，又有大大小小的女孩都出现在店铺里，还有个大女孩怀抱个小婴孩。姐姐妹妹的，见到生人很兴奋，欢喜叽喳地跟我们说着话。这户人家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六女一男，年龄分别是21岁18岁14岁9岁5岁3岁1岁。最小的是弟弟。说话当中又有两位漂亮的大女孩从外面骑着摩托车回来，到门口停下，愉悦的表情，看到我们像看到久不见的熟人。18岁的女孩拿出两张画为我们展开，指着上面的蛇和猴子，导游似的介绍当地的野生动物，推荐我们去看坦博帕塔国家公园。她们又让我们看他家的相册，看他们的父亲捕到的大鱼和猎到的两只猴子。她们说这里没有食人鱼。
回到旅馆，我们遇到两个外国游客，他们说没有计划去巴西，许多人到此都是冲着那个自然生态保护园来的。也就是侧面杂货铺那家女孩们极力推荐的。我们没去，一心记挂的只有玻利维亚。旅馆老板娘说这里冬天的晚上还挺冷的。现在5月下旬，深秋了。虽然北半球才刚刚入春，我们一个多月里却走过了四季。据说马多纳多港几年里也见不到一个中国游客。偶有一、两个中国人，也不是从中国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