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刚刚过去的“世界读书节”，笔者与同人向中小学赠书之余，不禁想起了自己读书的母校及其恩师们。虽然此“读书”非彼“读书”，但此“读书”是原动力，是红烛，始终照亮我前行。
裴高才（左）姚世廉（右）向姚集街李集小学校长胡必然赠书2019.4
最近一次回母校——武汉市黄陂区姚集街李集小学，是己亥阳春与文化学者姚世廉学兄同行。我们从祠堂旧址拾级而上来到学校新楼，边走边聊，睹物思人，母校从“走读”到“寄宿”的过往，恩师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历历在目……
恢复高考在此考入师范的周裕忠（左二）裴高才（右二）与李集中学校长卢福明
因“李”曾是国姓之故，全国关于“李家集”的地名多如牛毛，仅武汉即有三处。 一次，笔者曾对搭错车问路的乘客说，按方位称“李集”者可分为东李集（今新洲区街道办事处）、西李集（黄陂区的街道办事处治所与村名）与北李集（原为乡、公社与管理区治所，现为行政村与校名）。
根根红烛照我心
——李集寄宿小学的前世今生
裴高才
一
也许笔者就是为李集而生，我的第一故乡与第二故乡均是李集。即生长于北李集，且学于斯、教于斯二十载；又在位于西李集的黄陂二中教学及李集镇工作了十余年。
母校李集，山区与丘陵相接，大河（当地俗称滠水为大河）与小河贯通：位于大别山余脉之牛脊岭东麓，滠水河旁，东与湖北红安县一衣带水，北同湖北大悟县山脉相连。这里是孕育先秦文明的热土。
李集小学远眺牛脊岭
考古发现，学校对（东）面的周家墩遗址、校南的下胡湾遗址均属新石器时代、西周遗址，附近还有柳树店周代遗址，北门港汉代遗址等文化遗存。
这里，哺育了古今名卿巨匠。明代从裴家湾走出了榜眼公裴宗范，当代美国首任华人大学校长田长霖的先祖亦落籍于斯。这里名曰“李家集”，但李姓不多，当地以裴、胡二姓居多，还有田氏望族。
田长霖祖籍地柳树店遗址
爬梳谱牒发现，裴、田二氏自明代永乐二年（1404年）起，即从江西迁此落籍。田氏始居柳树店，裴氏先落户于柳树店对岸的四房湾（旧为黄陂，今属红安），复迁“仙人衬腰”之衬腰石与裴家湾。有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黄陂县志．山川》为证：“衬腰石，在县北一百里，其石高二丈余，世传仙人衬腰于此，故名。”
这里还是赤卫队与新四军第五师的根据地，我的祖、父二公曾是其中一员。
二
七十年前，李集小学原是上胡湾的胡家祠堂，由胡绪阶前辈在此设馆授徒。此公膝下无男丁，但“八朵金花”竞相绽放，其二女婿张忠仁先生曾是我的初中班主任，后教高中数学；其七女玉英是我的入团介绍人，幼女“八爷”与外孙女又与我同班同学。
从李集考入大学的周琼同学
1949年后，母校历经公办小学、完全小学，戴帽初中、高中、完全中学，以及寄宿小学变迁：文革前创办小学与耕读中学，文革中创办初中、高中，改革开放后又首创寄宿小学，现为武汉市、黄陂区最北端的一所山村小学。这里，也是一个名师辈出，桃李芬芳之地。几十年来，一批批名师前仆后继在此执教，培育了一批大学教授、作家诗人、特级教师、军政商界等各类人才，2019年3月该校又被授予武汉市文明单位。
三
我是1964年秋，与胞姊一同在李集小学发蒙的。启蒙老师杜献权教语文、裴高仁老师教算术。杜老师个子不高，说话字正腔圆，板书有板有眼。因他是地主成份，文革中被划入“黑五类”下放回家务农。我毕业后，与杜师仅见过两面：一次是我读师范时，杜老师1979年落实政策后重返校园当出纳，我们在母校重逢。
左起杜献权与弟子裴高才
另一次是我陪同旅台乡长乐和先生返乡（杜堂村）探亲，正好与老师邂逅。原来杜师本姓乐，他们是本家兄弟。当天，我们一起回顾往事，他还记得我当时脸皮薄，一说话就脸红脖子粗。我则说，那时老师要求每篇课本都要背诵，我最怕背书，往往是姐姐背完后在一旁等我“鸭子哽螺丝”。为记录此次重逢，我们在姚集镇政府院内留下了美好一瞬，这也是我与杜师留下的唯一照片。
谈到高仁老师，身材魁梧，语言幽默，声音略带嘶哑，我读小学低年他教数学，1969年学校下放到裴家湾生产大队（后并入李集大队），他又在裴家湾小学（后为李集小学教学点）教了两年语文。文革前，他是李集小学毕业班的把关语文教师，也是我们兄弟姊妹6人的老师，长兄就是他手上小学毕业的。
民国九年裴氏“永度堂”版《家乘全书》
因裴老师是邻村的同祖平辈，祖父春祥公生前总是比着我们的辈分称他“高仁哥”，他则亲昵称祖父“四爹”。在裴家湾小学时，裴老师常教我们对句、作文，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讲解对联“群山举臂欢呼；江河扬波歌唱”时的情景，他还时常提醒我们“字好一半文”，我写美术字就是他传授的。当时，举国上下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裴师受命带领我们到村子里一座高山上，一边捡鹅卵石铺成“农业学大寨”五个大字标语，一边教我们如何写美术字。
裴家湾小学设在族兄高信家的居室内，我们四五年级十几人在一间小房，低年级二三十人在堂屋。农谚云：兄弟不惹嫂，树上不结枣。此语有平辈兄弟可与嫂子开玩笑之意。当时，天井处放有农具，一天午睡时，少不更事的我们仨同学就用启动手扶拖拉机的“Z”型钢筋摇把，同漂亮的兄嫂开玩笑。结果被裴师逮个正着，他也不打骂，就罚站，并让我们三人轮换背着沉重的摇把，他则靠在椅子打起呼噜……
左起裴高才与同学刘世清大校
时隔四五年后，我高中毕业后也在裴师当年耕耘的母校教了两年民办，还教过他的长子与幼女，其长子宏伟则青出于蓝，后来成为该校的中学高级教师。为记录老师行谊，笔者编纂《裴氏家乘》时，曾让宏伟写了一篇《高仁公传》收入。
我的另一位小学老师陈玉英，一生热情和蔼，我们交往有年，只是天不假年，几年前她瑶池赴会了。其师叔刘良德公曾在山乡任教、行政数十载，1980年我在县教育局工作时，他由蔡店公社调任县教育局副局长，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令人难忘的是，我调往黄陂二中时，他专程搭乘公汽送我就任。
右起刘忠明、罗向阳向东吴大学前校长刘源俊赠书
说起来真是有缘，陈师的二公子忠明秉承父母风范，曾为我的父母官与直接领导。
四
1970年春，李集小学首次开办高中，课桌为混泥土，名曰“抗大精神”。由沈昭武老师教语文、萧显新老师教数学。我们在此读初中，有一段时间由沈师代教过我们语文。沈师是黄陂名师，文革前曾任黄陂县第十七中学（今姚集中学）教导主任。当时，只听说他出身于孝感大家族、结婚时曾以小轿车代花轿。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教毛泽东词《浪淘沙·北戴河》时，朗读“魏武挥鞭”、“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声调，仿佛仍在耳边回响。前年，笔者到北戴河“中国作协创作之家”度假期间，曾触景生情，写了一篇散文忆及沈师旧事。
裴高才于北戴河“中国作协创作之家”留影
萧师也曾在十七中任教，他没直接教我，我曾在室外旁听过他的讲课，津津乐道。后来才知他是文理双馨，他曾亲口对我说：他最喜欢文学。记得我在姚集中学读高中期间，萧师正在教育组做文字工作，他见我办墙报时，字还过得去，曾一度让我晚上帮他复写文稿，我因此受到其文学熏陶。我毕业时，他又手书字贴送我。改革开放后，萧师与我的中小学恩师喻尊坤，均曾出任过姚集中学校长。
1980年代，我与沈、萧二师分别在县教育局与姚集中学见过最后一面。二公虽然早已作古，但他们培育的学子张仕国、田立华、田立富等均为高校翘楚。同时，我又曾在社教中认识了沈师的公子沈毅，并曾让他写一回忆先师文章，奉献给《人文姚家集》。
五
谈到投稿，得感谢我初中二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萧振奎先生。萧师的最大特点是十分敬业，一旦发现同学中作文写得好即向报社推荐。我的第一篇豆腐块稿件就是他代为投书报刊的。
左起萧振奎七十寿辰时与弟子裴高才
我曾在收入《100个人的中国梦》一书的《钩沉名人俊彦的五彩梦》一文中有所提及。老人退休后寓居县城，仍笔耕不辍，还帮我校对过书稿。我们见最后一面是与同学刘世清大校、弟子曹祥斌等一同祝贺其七十大寿，留下了永远的定格。
李集小学（中学）又是我任民办教师、开始教书生涯的故地。教民办期间，有幸与萧振奎、王作问、杨龙溢、张道华、裴高钰等中小学恩师同事，边教边学，受益匪浅。其中，高钰兄不仅是我数理上的老师，而且他的一言九鼎，几乎改变了我人生的命运……母校恩师，给我留下了太多的记忆。
六
1977年恢复高考那年，我在母校曾与师长、同学同事与弟子三代学人一同步入考场，留下了一道风景。
恢复高考制度后考入师范的裴高才（后排左一）周静（后右一）周裕忠（前左二）裴桂香（前中）等七七级、七八级李集中学校友1978
报考时，我自以为教高中参加高考，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哪知，第一年高考我们大都名落孙山，同事中只有同学周裕忠考取。初战受挫，但我仍不死心，准备次年再战。
次年报考前的一天，同事们在办公室谈起报考时，大都认为我当时担任高中化学和英语教员，也教过初中数学，完全应该选择高考。而高钰兄却十分严肃地大声说：“你们这些人，莫在这里起哄好不好！他如果不报考中专，今年又会走不成！”高钰兄虽是民办老师，但他为人忠厚耿直，知识全面，是学校的数理化权威，也是文革前李集耕中的数理老师。所以，他的意见让我开始重新考虑报考前的初衷。同时，我再去征求当时姚集的数理化权威刘忠启老师（也曾执教于李集小学），刘师更是直言不讳：“你要是参加高考，今年又考不取！”
王蒙与裴高才共同题签的《100个人的中国梦》
忠言逆耳利于行。两位师长的话，让我重新思考，自己虽然是在教高中，但所教课程大部分是初中内容，对高中的电学与有机化学自己只是一知半解，很难在高考中取胜。于是，我毅然改报中专。果然，当年就中榜了。事后，我在多部拙作中提及刘、钰二公；编纂《裴氏家乘》时，又收录高钰兄的行状追怀。
感恩母校，您催我奋进，见证我成长！铭感恩师红烛，您燃烧自己，照亮了弟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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