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新世相 的第 380 篇文章
一
去年父亲节，我发布了一篇故事，让12个少女钻进了爸爸的衣服，拍了一组照片。我们希望女孩们通过穿上爸爸的衣服这个动作，重新确认与父亲的关系。
女儿与父亲是一种特殊的男女关系，成熟男人的形象、性格和他对女儿的牵挂，都与她最终变成什么样的女人有关。一份针对 20 到 24 岁女学生所做的调查说，父亲影响着女儿的感情和性心理。
那些照片打动了不少人，但翻看那篇文章的留言，让人有点难过。
我在文章里介绍了一组来自美国密歇根大学的调查数字：有 65% 的女孩在成年后按照父亲的样子选择男友和丈夫。也有 15% 的女孩成年后选择了与父亲截然相反的男友和丈夫。
65% 和 15% 。女孩与父亲的关系里，有很多爱和力量，也可能有不少痛苦。
我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是 65% 还是 15% ？
二
然后我收到了一些关于那 15% 的故事：
LilyPad Yoga
我爸是个 play boy。老了变师奶杀手。追求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并引以为豪。我妈选择忍了。我选择心理上的遗弃。it works. 记忆中所有过的异性关系包括婚姻，跟原生家庭见到的第一模式并没有什么正反合的关系。只是这个日子，冷眼看人晒朋友圈，控制不住的厌恶。未来某一天，如能消化这厌恶，就是彻底遗弃。
何丽丽
我不想找个和父亲那样的男人，他暴躁矛盾话痨，可很不幸，我最后也没逃过命数，还是找了个暴躁的人，现在每天挣扎在痛苦与反复中。从小跟家里人的关系都是若即若离的，很羡慕跟父亲关系好的人，这是我一辈子的缺陷，也会影响我一辈子的婚姻状况。
xl??
感觉爸爸是那种永远无法成熟的男人，没有责任心，没有为家人的生活计划过，爱面子又不切实际，很不愿意想起他…但是好像自己成为了那 85%，可能内心还是对他或他这样的人有能依赖的幻想吧。
Han
15% 我很爱我的爸爸，可是我不喜欢他。
尼古丁REAL
我知道父亲不易，但无法和解；甚至写字跟他写的像了都会撕掉重写，然而也许这一生都无法脱离父亲的影响。他极为有才极为高傲；教我姐小提琴教我绘画教我弟钢琴长笛，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篆刻、画很棒的国画。我和他一样，太自我太内观，于是至今一年只见两次，不是不爱他只是无法爱起来。
鱼倾
离异家庭长大的孩子，从来不在人前提父亲，对婚姻充满了恐惧和消极，曾试图和解，又讨厌被父亲控制，上学时候觉得那些心理学说什么家庭影响性格是屁话，长大后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才终于承认是真的。
urnotRSH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根本不了解他，他也一定不了解我。所以文末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但是还是祝他节日快乐。
Dorimon
不会找爸爸那种男人，懦弱、固执、好面子，看着实诚背地里一而再再而三出轨。我讨厌过他，时过境迁，心里即便有疤，但想起他对我的好，还是第无数次与他和解。
ki醬
我…是没有男友的那种。一直的信念是不要找个像爸爸的男友（他是个很好的爸爸，但实在不能算是个很好的丈夫），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喜欢过的男孩子，都有熟悉的爸爸的感觉，或性格或形象。
奶盖盐
凡是有一点像我爸的男生我都不会喜欢。但是成熟就意味着可以原谅父亲，原谅他在过去的生活中，无意间带给我们那看不见的伤害。以前我也想永远不要找像父亲那样的人。但现在我发现，无论发生什么，能够给我依靠的男人，只有我的父亲。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他也在慢慢改变不是吗？有的时候原谅会让大家都变的舒心很多呢。
……
三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人生中体验到健康、美好的父女关系。对于一些人来说，成长中缺席的父亲、没有被正确行使的父权，都会变成一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被留在身上很久。
我是因为一个女孩的一篇长长的留言想到这个话题的。这个女孩在 20 岁之前，一直活在父亲威严的管教中，她和爸爸的关系中，没有烈度很强的痛苦，而是更典型、普遍的父权和爱的争斗。直到有一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跟父亲“分手”：
也许是因为从出生起，我一年只能见到父亲两次。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害怕他。直到今天，我与父亲的对话模式都是简单而小心的一问一答。
父亲是个极其严谨而理智的大学教授，他每讲一件事，都有清晰的论点、论证、论据。同时他也不能容忍身边的人没有严密的逻辑和辩证的看法。
在我上小学时，父亲就给我灌输了以后一定要学数学的想法。在之后的人生道路上，一切与数学和运动无关的事，都成了他口中“没用的事”。自然，我所有的兴趣爱好都得到了否认。
无论父亲说什么，我都会被他的“论述”所深深折服。逐渐地，“无条件地服从父亲的安排”，成为了一种行为习惯。学习乐器正要考九级，已经交了钱，父亲说没用别学了，所以我没有去考，也没有再碰；当班长被父亲知道了，他让我去找老师把班长辞掉，我丝毫不反抗地照办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叛逆的年纪，我发现，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喜欢的事啊。所以我选择了隐瞒一切。反正一年只能见到父亲两次，那我不让他知道就好了。于是我在父亲面前活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刻苦学习，不善交际，内向不爱说话，呆板迟钝。学校里的我则拍微电影，演话剧，排舞蹈，交一大堆朋友，疯疯癫癫。
可是有什么用呢？高考志愿我还是填的数学。
他没有问过我想要读什么专业。他只是告诉我，你记得勾选不服从调配。而我十多年来“无条件服从”的行为模式改不掉了。面对父亲时，所有的勇气都仿佛没有存在过。
所以我如父亲愿进入了XX大学数学系。以不断参与各种各样的活动来欺骗自己自由了，最后落得了很难看的GPA。
父亲知道之后给了我三个选择：回高中复读；降转到本系重新从大一读起；转校。那条晚上我把所有的朋友圈都删掉了。一个人哭了很久。
几天后父亲打来电话问我，我以后想做什么。我没有回答。他问了不下十遍，每一遍电话这头都是沉默。一直以来我都小心翼翼而精准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这一次我实在答不上来。
父亲有些怒了，他说，一个正常人都会想过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然后，我说出了 19 年来都没有说出过的话。你问我以后想做什么？你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吗？你问过我真正喜欢什么吗？....
那天晚上我带着大把的鼻涕眼泪绕着校园一圈又一圈地走。我恨的其实是自己。无论父亲说什么，做决定的是我自己。我拥有反抗的权利，我也有把握自己人生的自由。可是为什么我摆脱不掉“无条件服从”这个诅咒。
那之后父亲发了一条微信，他很遗憾我运气不好，没有遇到一个好父亲。看到那句话时我很心痛。父亲其实没有做错什么，而是我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人生认真地打算过。
可是为别人活了 20 年，我还有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的可能吗？
这份自述，是她发布在“人生大问题”的征集中的，极端父权带来的痛苦，与其说她是为父亲生活了 20 年，不如说依赖父亲生活了 20 年。而即便是亲密和健康环境下长大的人，也总有一天会走到要跟父亲说再见的时刻。
不论这段关系是甜蜜的，还是不堪的，成长的结果就是，你总要从中走出来，以独立和平等的姿态，与它拥抱，或者对抗。
或早或晚，跟父亲“分手”的这一天总会来到。今天，我们试着一起为这个女孩、这些女孩提供一些建议吧，用你的故事或经验告诉她们：
终于长大的那天，你是如何跟你的父亲“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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