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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和:在孟良崮战役左腿被子弹打贯通 淮海战役受伤切了两根肋骨

英雄王永和

2021年10月,一部以抗美援朝长津湖战役为背景的电影《长津湖》在全国热映。影片让一个英雄群体成为人们的热议话题。这个英雄群体,就是志愿军9兵团20军59师177团2营6连。

为阻击美军逃窜,坚守在死鹰岭,最后6连125名干部战士,全部都冻死在主峰阵地上。只见他们一排排俯卧在零下40摄氏度的雪地上,端着冲锋枪、握着手榴弹,保持着整齐的战斗队形和姿态,仿佛准备随时跃然而起投入战斗的“冰雕”群像,被人们尊称为“冰雕连”。6连信念如铁、视死如归的英雄壮举令世人敬仰。

江西省上饶市,一位94岁的老战士,就是当年由营参谋派去牵头重建“冰雕连”6连的副连长王永和。

身经百战的抗日战士

1928年6月,王永和出生在江苏省东台县(现为东台市)三仓区夏灶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母亲先后生了5个孩子,都因为家里穷困潦倒而夭折了,王永和是第6个孩子。从10岁开始,王永和被迫为地主家放牛。

在王永和12岁这一年,新四军东进,揭开了东台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打日本侵略者求解放的崭新篇章。而王永和所在的三仓,是苏中抗日根据地的军事指挥中心。1941年初,新四军1师师长粟裕率领部队驻扎在这里,历时4年之久。

在抗日洪流的影响下,疾恶如仇的王永和也帮着新四军站岗、送信、查路条。

1944年10月,16岁的王永和追随新四军部队在东台、高邮、泰州一带风餐露宿,昼袭日伪军、夜端炮楼,穿梭在抗日烽火硝烟中,成为新四军苏中军区东台独立团的战士。1946年5月,王永和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解放战争中,王永和随部队改编为华东野战军第1纵队2师6团,先后参加了苏中战役、宿北战役、莱芜战役、豫东战役、淮海战役、孟良崮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等战役。

由于王永和作战勇敢,成绩突出,先后荣立大功、小功各1次,并提升为班长、排长、副连长等职。

王永和身经百战,究竟负过多少次伤,早已不在记忆中了。但有两次负重伤住院治疗的情况,在他的人事档案里却有清晰的记载。

第一次,是在1947年5月16日的孟良崮战役中。王永和所在的华东野战军第1纵队与兄弟部队协同作战,全歼了蒋介石的嫡系、精锐之师整编74师和整编83师1个团约3.2万人。

5月15日下午总攻发起后,他所在连队担任主攻任务。作为班长王永和带领战士们,只顾猛打猛冲,直至第二天下午战斗结束,他才感觉左腿裤筒湿漉漉的,原来敌人的子弹在他左大腿上打了个贯通,鲜血已经湿透了整个裤腿……

第二次负伤住院治疗,是在淮海战役中。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6天的时间,王永和所在的华东野战军在碾庄圩地区,歼灭国民党军黄百韬兵团约10万人。在第3天的双堆集战斗中,敌人的步枪子弹穿透了王永和的右肩部,而这一次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受限,导致王永和在伤未痊愈的情况下,便南下参加解放上海的战斗。他肺部被严重感染,医生截取他的两根肋骨后,切去其三分之一的肺才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1950年11月初,肩负着渡海作战、解放台湾使命的华东野战军第9兵团,正在东南沿海进行临战训练,突然接到党中央的紧急调令,入朝担负东线作战任务。

此时王永和担任9兵团20军59师177团1营作战参谋,他不顾身体的残疾,坚决要求紧随部队入朝参战。

在死鹰岭九死一生

1950年11月7日,志愿军9兵团进入朝鲜后,迅速开赴长津湖地区。为了造成战役的突然性,近15万志愿军翻山越岭、隐蔽接敌,衣着单薄,只能裹着被单行军,靠一把炒面、一把积雪充饥,到了后来,也只剩下硬得啃不动的冻土豆了。指战员们昼伏夜行,严密伪装,忍着酷寒、饥饿、疲劳,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脉和树林中连续行军,悄无声息地抵达预定战场,并通过大范围的穿插迂回包抄,将美军陆战1师和美步兵7师截为5段,形成分割围歼的有利态势,这便是著名的长津湖之战。

此时,朝鲜遭遇了百年不遇的严寒气候,在这个号称朝鲜屋脊的长津湖地区,海拔都在1000-2000米之间,比周边地区更加寒冷,环境极为恶劣。

美军在志愿军强大攻势下,准备撤离。为了将美军全歼于长津湖地区,9兵团已经安排59师,埋伏在死鹰岭的几处高地,阻击美军南逃北援。

为了不打草惊蛇,177团在雪地里趴了三天三夜。王永和和战友们大多是南方人,根本不知道零下40摄氏度,在没有棉衣穿着的情况下,那意味着什么?枪被冰封,稍不慎,握在铁柄上的手掌皮会被粘黏住,根本无法射击,大家只能靠投掷手榴弹杀敌。28日凌晨1时许,王永和所在177团1营发起突然攻击,美军陆战7团2营F连3排遭受致命打击,不到10分钟被歼灭15人,负伤9人,被迫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当晚,王永和又和战友们再次发起猛烈攻击,突破了美军的防线,双方打得非常惨烈。

29日夜间,王永和所在团再次组织向美军德洞山阵地发起攻击,结果,8个小时决战下来,177团2营和3营伤亡殆尽。美军在强大的空中火力支持下,在大量坦克导引下,趁机组织向死鹰岭反击。第三天,当冲锋号角吹响时,人们才发现125名干部战士再也没有爬起来,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呼吸,被冻成“冰雕”。

作为1营作战参谋的王永和,由于长津湖战线拉得长,加上通信设备落后,上级指示、命令的上传下达,常常是靠双腿来回奔跑,有的地方积雪齐腰深,他1.78米的个头,有时一天需要来回奔跑100多里。

12月7日,王永和在一次传达指示返回的路上,因为饥寒交迫而晕倒在积雪里,幸亏被战友及时发现、送战地医院救治,才避免了被冻成冰雕的险境,但他的双腿被严重冻伤,成了永远无法治愈、拖累今后生活的顽疾。

长津湖战役结束时,毛泽东主席专门致电志愿军总部并9兵团:“9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因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4万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9兵团20军首长,决定抽调补入的兵员,重新组建59师177团2营6连(即“冰雕连”)。连长由所在营副营长兼任,王永和作为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出色的参谋,被师党委任命为该连副连长主持工作。

此后,王永和带领这个连队参加了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在入朝作战中,王永和本人先后歼灭敌人5名,炸毁隐蔽工事1个。

一辈子都是“低调英雄”

1954年,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回国后,王永和被安排到解放军南京高级步兵学校进修学习。1956年3月,因旧伤复发,肺部大量出血,只得休学,送到安庆驻军医院住院治疗。两年后,组织上考虑王永和身体健康原因,安排其转业到中科院江西分院庐山天气控制研究所工作。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王永和难以适应庐山隆冬袭人的潮湿和刺骨的寒气,旧疾的拖累使他常常行走蹒跚。1963年,为照顾他的身体状况,组织上安排到上饶地区粮食局劳动人事科工作。

1963年7月,由于地区粮食局下属的弋阳农机二厂管理不善,更换了几茬领导工作仍不见起色。于是,局党委决定让王永和去主持工作。王永和对待工作从来都像打仗那样,总是拼着性命去干。因为条件简陋,没有家属房居住,他和一家人便住进了工厂车间一个角落里。

赤日炎炎,汗流浃背,还有机器的轰鸣声;寒冬腊月,没有玻璃的窗户,四面冷风飕飕。面对困难,王永和没有退却,他带领全厂职工学标准、攻技术、谈营销,一干就是16年,硬是把一个小农具加工厂,发展成了能生产各种粮油机械加工设备的中型规模企业-上饶地区粮油机械厂,生产的设备销往全国各地。

1979年初,王永和调任上饶地区粮食贸易公司任党支部书记。他再一次带领职工刻苦攻关,并探索出了贫困地区粮食贸易的新路子,受到上饶地委、行署的表彰。就这样,尽管岗位不断变换,但王永和忠诚奉献的初心始终没有改变。

1983年,终因旧疾加剧,无法坚持正常工作,经组织批准,王永和提前离休,住到上饶市原地区粮食局宿舍。这幢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老房子,已经破败陈旧了。王永和一家居住在4楼,面积约90平方米,家里面的摆设,几十年仍停留在那个年代的风格上,水泥地板上涂着的红油漆,是那个时代的流行色。

没有电梯,对一个94岁、双腿还患有严重冻伤顽疾的老人来说,上下楼无疑是件艰难的事。王永和除了患重病被家人抬下楼去住医院,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楼了。家里房顶漏了,也一直没有办法维修。

1993年4月1日起,我国对现行的粮油流通体制进行重大改革,取消了统购统销制度。王永和3个在粮食系统工作的子女,都面临着下岗。有些人拉关系走后门,为子女调入好工作单位。而对一无资金、二无技能困境,子女们当然会想着让为建立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父亲,去为保住自己的“铁饭碗”说说情。

面对家人的不断提议,王永和始终坚持谁也不找,总是语重心长地劝导子女说:“再苦,也没有朝鲜战场上苦。和我一起去打仗的许多战友,把年轻的生命都献给祖国了,他们要求了什么?比比他们,我能够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了。你们都有健康的身体,再苦再难,也应该靠自己的劳动去创造、去争取。在改革开放面前,我们决不能给国家和集体添堵”。在王永和的要求督促下,子女们每天起早贪黑,开始靠磨豆浆,蒸包子、馒头,做风味小吃,走街串巷叫卖做营生,王永和有时也会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这成了附近小区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很快,这一大家子人,不仅把小日子过得安稳了,存款和笑声也随之润泽了整个家庭。

王永和的妻子吕萍,是临时工,组织上照顾,给了一个转正指标,可王永和把指标让给其他人,他说:别的同志比自己家更困难、更需要这个指标。吕萍说:我嫁给他,吃了一辈子亏,就连社保都是自己花钱买,到如今我80岁了,一个月也只能领取1600多元的生活费。正因为这一件件看似平凡的小事,才使我们更加感叹眼前这位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共产党员的博大胸怀。

王永和、吕萍夫妇

本文作者、原江苏盐城新四军纪念馆馆长曹晋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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