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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苦肉计和毫无诚意的和平谈判│1017

南梁朝廷和侯景叛军激战正酣的时候,东魏也不甘寂寞,开始插手。
镇守南梁边境要地钟离城的主将,是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他的哥哥,就是侯景手中那个傀儡,在台城之外匆忙登上皇位的萧正德。登基之后,为了拉拢自己这个弟弟,萧正德也加封了萧正表一堆官衔,萧正表当然也愿意支持哥哥。可是随着叛军形势逐渐不妙,萧正表感觉南朝这边前途难测,索性率领北徐州军民,献城投降了东魏。
侯景叛乱刚起的时候,梁武帝就派邵陵王萧纶统帅大军,准备进攻侯景的根据地寿阳城。不过,没等正式进攻,萧纶就率军返回救援建康。之后,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又派部将梅伯龙进攻寿阳。不过,梅伯龙只攻破了寿阳外城,在进攻内城时受阻,只得撤军。在萧正表投降东魏之后不久,侯景留下镇守寿阳的主将王显贵,也献城投降了东魏。
想当初北魏为了攻占钟离,曾经损失了无数兵马却在钟离大战中惨败;而南梁为了夺回寿阳,耗费了数十年时间,发动举国之力实施水攻计,最终才获得惨胜,夺回寿阳。至此,两座战略要隘,双双轻松落入东魏之手,东魏不费一兵一卒,瓦解了南梁淮河防线,占据战略优势。

而此时的南梁上下,根本没精力顾及边境地区的损失,全部注意力,依然在和叛军交战上。
虽然台城之中,预计勤王之师应该早就到达,城外的勤王之师,也知道台城依然掌握在皇帝手中,但是双方之间隔着无数的叛军,一直联系不上。
这时,台城中一个叫羊车儿的人出了个主意,用纸做成纸鸢,也就是飞鸟的样子,让皇帝将诏书写在纸鸢上,然后系上细细的长绳,顺风放出去。这样一来,通过天空飞过,应该有希望能飞到援军所在之处。为了增加成功率,纸鸢上还特意写着几个大字:“凡是捡到纸鸢送给援军的人,赏银百两。”太子萧纲亲自站在太极殿之前,乘着西风放出了纸鸢。
这应该是史书中最早关于风筝(纸鸢)的记载。
可惜的是,这个纸鸢并没能到达援军手中。叛军士卒见到奇怪的纸鸢,认为是南梁军在施用巫术,于是用箭将纸鸢射落。
与此同时,城外的各路援军也在努力想办法和城内联系。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身边的近侍李朗有勇有谋,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用苦肉计骗过叛军,混进城内送信。
李朗先是装作得罪了上司的样子,被暴打了一顿,然后逃到叛军处。叛军将士被李朗的演技欺骗,并没有怀疑。再之后,李朗找到一个机会,顺利进入台城之内,将城外援军的消息,汇报给梁武帝。台城之内这才确认城外援军云集,顿时欢呼声响彻云霄。
梁武帝也是大喜过望,当即加封李朗为直阁将军,赏赐给他大量金银,然后又派他返回援军处,通报消息。李朗潜伏出城,昼伏夜行,绕着钟山走了数日,终于又安全回到援军之中,将城内的消息也传达出去。
联系上之后,城外各路援军士气更盛,不断向叛军发动进攻,虽然互有胜负,但总体来说,形势依然慢慢向有利于援军的方向倾斜。

可惜,这些统帅援军的将领们却不像韦粲那样一心为国,形势刚刚有所好转,这些人之间就再次开始了内斗,心思不再放在对叛军作战上,而是互相猜忌,争权夺利起来。对叛军的战斗,当然也大为减弱。
而且,这些援军来源复杂,各路领军主将也是参差不齐,所以,很多军队的军纪并不好,劫掠事件,时有发生。
援军刚刚到达的时候,建康城内城外的百姓以为来了救星,扶老携幼前来迎接。可谁知道这些援军的军纪丝毫不比叛军好,让百姓大失所望。叛军之中很多人是被裹挟加入的,得知朝廷援军大量到达的消息,还准备密谋响应这些勤王之师的,现在见到这种情况,也就灰心丧气,停止了行动。
到了549年二月的时候,叛军围困台城,已经超过四个月。到了此时,台城之内也好,侯景叛军也好,基本上都到了极限,坚持不住了。
南梁朝廷虽然在台城被围之前紧急调运了一批粮食和金银布帛进城,可惜却忘记了储备做饭的柴草、喂牲畜的草料,以及鱼、盐等物。因而,四个月过去,台城之内,早已窘迫至极。没有柴草,不得不将尚书省的门窗等物拆下来点火做饭,没有喂马的草料,不得不把床上的草席磨碎了喂马。而且,到了此时,连储存的粮食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士卒们不得不杀马充饥。
叛军的粮草更是早就断绝,几个月以来,几乎全靠四处劫掠,最后甚至到了劫无可劫的程度。
东府城中倒是储存着大批粮食,可是通往东府城的道路又被朝廷援军切断,叛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府城中大批的粮食,却吃不到嘴里。

眼见形势越发不利,侯景开始假模假样的向梁武帝求和。
侯景求和,一是想麻痹朝廷,暂时稳住各路援军,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休整一番;二是想趁机得到东府城之中的粮食,解决困境。
侯景向梁武帝上书,希望双方能恢复和平,并请求梁武帝允许他仍然返回寿阳。
梁武帝非常愤怒,你侯景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怎么可能?我不同意。可是,太子萧纲却准备同意侯景的求和。萧纲认为,现在台城之内,穷困不堪,外面的援军又互相推诿,不愿和侯景死战,不如暂时和侯景媾和,渡过这道难关再说。梁武帝感觉面子上下不来,大喊:“与侯景讲和,还不如战死痛快。”萧纲继续解释:“城下之盟当然是奇耻大辱,但死到临头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实际上,梁武帝也不是真有决一死战的勇气,也就顺势下台,对太子表示,你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于是萧纲派使者联系侯景,同意了侯景的讲和。
之前怀疑陈昕和范桃棒投降一事的真伪,现在却相信侯景的讲和,由这两件事看来,萧纲的政治智慧,实在算不上高明,即使没有侯景之乱,梁武帝去世后,如此乱世之中,将国家交到萧纲手里,南梁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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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永田,从事中国传统文化普及、教育、创作及出版工作多年,出版多部中国传统文化类著作。主要作品有:《中国古文鉴赏》、《中国历代散文名篇鉴赏》、《国学经典》(诗、词、曲、赋四册)、《唐宋名家诗词赏读》(全十二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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