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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江夜听:[环县“吾师·吾校·吾家”教育主题征文大赛] 砂井子记忆

砂井子记忆

作者 |张兴斌 · 诵者 | 强歌

环江夜听朗诵:砂井子记忆 来自环江夜听 00:00 21:44

砂井子,虎洞镇与车道乡交界的一个村。我与她结缘完全是因为环县四中,因为在环县四中上学时的那次劳动。那时候的环县四中不是现在的环县四中,它是虎洞中学的前身,是一所完全中学。那个时候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劳动,要么到校农场,要么到生产队,多则半月有余,少则一个星期,而我有三次劳动经历就与砂井子有关。

(一)

第一次去砂井子劳动太过突然。一九七六年夏天的一个周六早晨,我盘算好下午回家拿干粮,可一大早就接到通知,全体学生吃完早饭,带上干粮到拓(tà)堡子和吴石坑参观钻井队。急匆匆在学校大灶吃了半斤黄米干饭,就加入了集合的队伍。至于干粮,那是没得带的。那时农村学生太恓惶,家里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就算有,背多了也发霉,所以要周周回去背干粮。已经断粮的我惶惶地空着手加入队伍,还没站好,又接到新的通知,要我们初一年级体操队男生们每人带一把镢头,说是给高二学生用的,我们又跑回宿舍扛上镢头才出发。

在兴奋和新奇当中,我们用了大半天时间参观了两个石油钻井队,下午五点左右,又接到通知,其他学生可以回家,一年级体操队队员留下来,顺便到毛家川农场种菜。没有丝毫准备的我们跟着校长王有智老师,翻过一道山梁到了毛家川,毛家川是砂井子大队里的一个生产队。太阳快下山时,我们十个人被安排在农场对面山坡的一个农户家中,勤快的女主人给我们烧了两个大炕,校长住中间大窑,我们十个挤在旁边一个小窑洞里。天黑了,这家女人问校长给娃娃们做饭不,只听见从窑里传出一句——不用了,学生自己带着干粮呢!已经有些饿意的我们傻眼了,跑回到窑洞里叽叽喳喳议论开了,结果发现只有侯正军同学和另外一个我现在已记不清姓名的同学带着干粮,其他人和我一样,背着一个空包包,是准备参观完放学回家背干粮用的。

晚饭熟了,院子里弥漫着一阵黄米米汤的香气,那没有任何荤腥和调料的味道固执地钻进我们每个人鼻子、喉咙,在胃里翻滚不息让人难以招架。校长在窑洞里被人伺候着吃饭,而我们几个在墙根下互相推搡着,想选一个代表给校长说说,但结果没有一个人敢去。就这样互相抱怨着,僵持着,等待着,直到校长吃完了饭,和主人说完了话,各自睡觉了,我们早已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只好到人家水缸里喝了些冷水,回来有气无力地挤在一个没有被子的土炕上。躺着,饿;坐着,饿;骂着,饿…… 几个有力气的同学还抢着咬了几口两个带干粮的同学吃剩下的馍,而我连馍渣都没抢上。不知是那个年代经常挨饿习惯了,还是太困乏了,我一面饥肠辘辘,一面迷迷糊糊,就这样居然坚持到了天亮。

早上起来盼望着能有点吃的,结果校长把我们带上山,说是给农场后半年秋收种菜。他洒好了菜籽,让我们把地轻轻翻一下就回学校,他悠哉悠哉地提前下山了。本来不多一点地,但同学们都很疲惫,一种就是大半晌。回来后,校长在这家窑里的炕上斜躺着睡觉,我们乖乖的,悄悄的,生怕弄出响声惊动了校长,轻手轻脚回到那个小窑洞里,指望着这家人能给我们做点吃的,但等得两眼发黑,依然什么也没有等到。

那天,好漫长的一个中午啊,恍惚中几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我们都以为是叫我们吃饭呢,有人两眼放光探出头去,又耷拉着脑袋缩了回来。

好不容易捱过晌午,校长叫我们跟着他回去,他头也不回地又前面走了。大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走得动?况且每人还扛着一把镢头。看到校长走远了,几个同学嚷嚷着说饿得实在走不回去了,这家女人一脸诧异:“你们不是带了干粮吗?”我们说没回家哪来的干粮!那女人说:“遭孽的娃娃。我家里还有一罐子糊涂子酒(农家做的稠酒)呢,你们喝不喝呀?”她的话音未落,我们十个孩子像疯了般直奔她家灶房,我个子小,体质弱,只能跑在后面,前面的同学掀着罐子抢着喝,后面的我们喊道:“不敢喝光,不敢喝光!”好在那个女人给我们维持秩序,轮到我时基本罐子底儿朝天了,剩下大概有半碗多一点的燕麦汁汁,我恨不得把罐子底翻过来舔了。

可能是一罐子糊涂酒的好处,大家有了点精神,扛着镢头就上路了。可还没等走出毛家川沟口,我们就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躺在路边了。躺一会儿,又强打精神站起来走,就这样边走边躺,边躺边走,口渴了,就下到河湾里喝上些苦水,二十来里路程,回到学校已经天黑,学校大灶已经关门。我不记得其他同学是怎么吃的,所幸的是父亲见我没有回来,亲自把干粮送到我二哥处,而且是破天荒的白面卷子!那白花花的卷子啊,简直就是人间至味!我一口气吃了四个大卷子,才让饥饿有所缓解。直到今天,那一包白面馍馍,那罐子底不稀不稠的燕麦汁汁,都是我忘怀不了的美食记忆。

(二)

第二次去砂井子是一九七六年的秋季。全校师生出去支农,不知是巧合还是学校有意安排,我们初一(2)班被安排在沙井子队,而我们班主任李廷汉老师的家就在这个生产队。

同学们背着铺盖拿着镰刀步行二十里路来到砂井子队,一位姓白的队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安排我们四十多个同学分散住在各家各户,我和二哥四个同学住在毛虎年的家里,毛虎年和我是同班同学,我们几个平时耍得来,就争取住到了一起,虽然远一点,但乐意。

住的虽分散,但吃在一块。生产队给我们办了大灶,那个时候全生产队都过着缺吃少穿的日子,灶上的伙食不怎么好,但要比学校大灶顿顿的黄米干饭好得多了,因此大家都很满意。但有几次,生产队给正在地里干活的同学送来了几筐煮的洋芋,一开始同学们还吃得津津有味,吃了几次以后,就吃不下去了。有的洋芋没有煮好,一些同学就把吃了一半的洋芋偷偷扔在了地里,被班主任李老师发现,他恼怒的要查找扔洋芋的同学,当然没有人敢承认了。气得李老师大骂起来,他的愤激的言辞里有一句话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以后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时还常模仿着李老师骂人的神态和那一口浓郁的车毛口音---你不吃算了,生产队的猪还吃呢!

“你不吃了算了,生产队的猪还吃呢!”长大以后才明白老师这句话里包含着几多生活艰辛和无奈。

这次去支农还有一件事让人难忘。有一天早上起来,大雾弥漫,能见度特别低。毛虎年带着我们几个从他们家向地里走,走来走去,怎么也走不出大雾。等到大雾退去,才发现我们在毛虎年家头顶上的山梁上转了一早上。等找到下山的路,才看见在川道里收割的同学都快要收工了。我们几个蹑手蹑脚地溜到地边,就被李老师狠狠地批了一顿。我们解释说迷路了,他硬说我们几个撒谎,分明就是睡懒觉了。结果是其他同学都回去吃饭了,我们几个被罚在地里劳动,这可真是:

收割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难进肚。

我们在饥饿、困乏的煎熬中度过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其他同学们快上工时,生产队的队长才把我们叫回去吃饭。回去才知道那天中午队里给同学们杀了两只羊,可等我们回去,羊肉早已被吃完,只有他们剩下的羊肉汤,里面零星的飘着几个肉屑,泡几个黑面馒头,算是打了牙祭。尽管没有饿肚子,但在那个一年半载也难吃上一顿肉的年代,这件事让我们耿耿于怀了好长一段时间。

(三)

第三次去砂井子是一九七七年的秋天。学校安排我们到农场收秋,和上次支农一样,同学们背着铺盖步行到了毛家川农场。第一次真正看到农场场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像楼房一般的三层窑洞,从上到下,分布在一个大崖面上,很是“壮观”,听说是高中老师带学生挖下的。我们去时,下面一层还没有完工,高中的学生们正在挖土,他们干劲十足,个个生龙活虎,场面热火朝天。这次劳动时间不长,记得是两天。初中的同学收割粮食,我们白天干活,晚上就打地铺,睡在新挖成的窑洞里,那些窑洞都是敞口窑,没门窗,劳累一天,十三四岁的娃娃们倒头就睡,哪会去管冲门的冷风和地上砭骨的寒气,秋天的夜晚,窑洞内鼾声嘘嘘,窑洞外冷风呼呼。我睡在门口,心想万一晚上来个狼咋办(我们小时候,山里可是有狼的)?

四十多年时光倏忽而过,当年环县四中的校名已被县城一所中学所用,当年的农场早已废弃,当年的王校长在八十年代就回了原籍,不久后病故。当年的李老师我再也没见过,听说他在包产到户的时候回家务农了,当年的小伙伴们也都天各一方,有的再也没见面。

几十年的奔波中,虽然多次路过毛家川沟口,但都没再进沟里去。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已知天命的我难免感叹时光如流水,岁月催人老,过去那些温饱不足的日子,那些师生误解的琐屑,反而倍觉亲切,更加令人怀想。感念那个艰苦的岁月以及那些曾经遇到过的人和事,那些过往的贫穷、劳苦像粗粝的砂纸一样磨练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性格,也造就了我们这一代人别样的人生。

怀旧、感念之外,难免反思。如李老师一样,我也做了老师,如王校长一样,我也做了校长。我的教育经历中也经历过幼稚和过激,也有过困惑和迷茫。但一路走来,我总在不断地反思和总结:今天的教育同四十多年前的教育不能相提并论,今天的学校也不能同四十多年前的学校同日而语,教育在进步,但这种整体的进步中还有多少让人遗憾的东西?

比如安全。现在的学校怎么敢放心把孩子们放在野外自主劳动?怎么敢组织学生进行一些强对抗活动?我们生怕为孩子做得太少,生怕哪儿会出纰漏。可孩子们在我们的重重保护之下,是不是就少了一份自主、责任与担当?当上一代人把下一代人想方设法放在“安全盒”里时,孩子的未来真的就安全吗?

比如劳动,现在有几个孩子在家庭或学校教育中体验过劳动?体验过吃苦?我们的社会就不能给学生提供一个劳动锻炼的场所?我们的家长们就不能让孩子吃点苦头?当年的农村中学大都有农场,可惜以后都没了。当教育不能面对劳动时,教育的功能何在?当劳动教育在教育中被淡化以后,教育的意义何在?当不少学生以劳动为贱、以劳动为耻时,教育的前途又何在?

砂井子劳动已变成遥远的记忆,但那段人生经历留给我的思考还将继续下去。


作者简介

张兴斌,环县虎洞乡高庙湾村人,中学高级教师。担任校长以来,从尝试改变自己开始,去改变教师,改变学生,一路走来,累并快乐。写过一些文章,多为公文,著有个人文集,仅关教育。除此而外,碌碌无为。

主播风采

强歌,甘肃省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庆阳市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委员。情在心中,声无止境。诵读,是对生活的至深告白。

用我们自己的声音讲述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创作环县的夜听,推广环县的悦读。乡音最亲切,故情最难忘,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们是不是有很多的触动。在这片生长了几十年的土地上,我们一起呐喊吧!如果你喜欢悦读,如果你喜欢创作,欢迎你加入我们!如果你喜欢,就狠狠的转发吧您的关注和转发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联系电话:13739348656(微信同号)刘棹,forever8000(微信号)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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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县“吾师·吾校·吾家”教育主题

征文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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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丰盈人生。

挖掘教育感人动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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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有“岳母刺字”“孟母三迁”“欧母画荻”“陶母截发”……近有“宋氏三姐妹”“九如巷张家四才女”……父母,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庭,孩子的第一所学校。家,教育事业的襁褓地。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到北大到哈佛;私塾、书院、学校,文明之火,延绵不绝。古时,受教育是少数贵族的特权;如今,受教育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校,教育事业的大舞台。

      你是否曾当过捣蛋鬼,是谁做了你心灵的修补师?你又是否曾被列入后进生,又是谁的不离不弃,让你从“学渣”逆袭成“学霸”?……校园里的青葱时光,家庭中的温馨成长,老师陪伴的求学历程,自己苦读的难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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